“没怎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她太放心思,她不可能是你的。”
“嘿嘿,那也更不可能是你的!”沈殿恒挑了挑眉毛,“你那个妈妈——”
沈殿恒还没说完,何御寒突然挥手给了一拳,他没准备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沈殿恒抹了把嘴角,不由分说亦挥拳上去。
两人在鲜有路人的地方大打出手难分胜负,他们皆是运动健将,打起来也不管轻重,不一会儿就各有负伤。
“额!”沈殿恒跳到一边吐了口血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他才刚回来,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再被自家老头子轰骂一通。
“我说你小子至于这么狠吗?咱小时还住过一个大院呢!休战休战!”
何御寒气喘嘘嘘地站在一边,拳头渐渐松下。他擦了擦嘴角,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沈殿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松了松肩。沈殿恒刚想笑却抽动了被打的侧脸,不由轻呼。
“兄弟,这次我可为你亏大了啊!”
……
韩愠允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好好地做着她的大学生,安静地看着时间慢慢过去。期间沈殿恒和何御寒偶尔过来,却从未一起出现过。
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时间为何过得如此之快,何御寒在韩愠允大二那年跟家里大吵一架,拒绝从政跟朋友去了深圳发展。临走前一晚,他匆匆跑到自己面前,望着自己的眼睛似是想把自己看进心里。
——“韩愠允,你要等我。”就这样,他留下了一句话之后便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韩愠允知道创业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摒弃所有家族的依傍。何御寒每周会固定打一个电话过来,简单的话,生活,见闻……有时韩愠允还会听到他的醉话,然后安静地听他说完。
在大学里韩愠允也有几个追求者,只是她没了力气恋爱便都拒绝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他,而他除了那晚那句话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说也奇怪,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着,有时接起电话身边的人揶揄是不是男友,她却只是笑着摇头。
一年前陆恒那小子也去了美国,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知道了自己家的地址,站在那里整整一天既不肯进来也不肯离开,不论韩愠允怎么问他他也只是抿着嘴不说话,却不曾想那竟是无言的分别。
后来还是从沈殿恒那里听说他就在第二天乘飞机离开,韩愠允有时会想,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好呢?为什么一个个都选择了那里……
“愠允,你快看,那个新上任的副部级干部好帅好年轻啊,我怎么不知道咱们的领导班子里还有这号人?”午休时间明子拉着还在一边扒饭的韩愠允激动地说。明子是寝室里跟她处得最好的人了,她的家境不是很好,却很积极向上。跟她相处,韩愠允觉得自己都阳光了不少。
现在韩愠允的大学生涯已经到了实习阶段,她刚刚哄着一个小女孩睡着,才赶回来吃没吃几口饭就被明子一把扯过手。对于明子的花痴她见惯不怪,想当年何御寒就没少受她目光的荼毒。
什么领导班子,明子连民生新闻都没兴趣,更别说新闻联播了,你认识才怪。韩愠允好笑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抬起头,本想只看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他,回来了。
“看,帅吧。”明子转头看着韩愠允,一副看铁成钢的表情:“咱们的领导终于年轻化了,我真是深感欣慰啊!”
“嗯。”韩愠允低声应着。他回来了,那韩黎允呢?自从一年前韩黎允来了个电话无厘头地大骂她一顿之后就再很少打过电话来了,沈淑英打过去她也总是不接。她的焦急她看在眼里,韩愠允本来想到个歉,虽然不知道为何要道歉。沈淑英只是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不要多想,你是妈妈的女儿,知道吗?”
韩愠允不断地点头,眼泪哽咽了喉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拥住自己的妈妈。
“愠允,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韩愠允拿着餐盘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也快点吃,待会儿园长还要找我们开会呢!”
“哦哦。”明子开始埋头吃饭,她怎么忘了今天是所谓的“实习评论大会”呢!
韩愠允实习的幼儿园不上不下,来这里的人大约是小康家庭,每位父母都为子女奔波劳碌……早晨应该算得上是每个幼儿园教师最头疼的时间了——孩子总是哭闹着不肯离开家长,家长因为工作不得不一把塞给老师骑着电动车离去。
韩愠允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早晨,父母愿意将孩子寄放在这里她又怎能辜负他们的期待?而能哄得孩子破涕为笑也成为她增长自信的一个渠道。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幼儿园里的孩子大多喜欢她,因为总有个面带笑意的大姐姐站在校门口亲切地抱起自己对自己说着妈妈般温柔的话语……
“看园长的态度,毕业后你留在这里应该不成问题了。”听完了头疼的报告会,明子摸着自己的脑袋无精打采地说,“你说你怎么这么受孩子欢迎呢?每次看到你哄着那些孩子,我都以为你是他们妈妈了!”
“你不也挺喜欢孩子的吗?孩子也都很喜欢和你一起做游戏。”韩愠允笑道,明子玩乐的精神头可是很足的,她老早就见识过了。
“可我就做不到对每个孩子都那么好。那个应辉我就不喜欢,一点都不爱干净,刚给他洗完手马上又脏兮兮地出现在你面前,还一脸骄傲的样子——诶,我说真的,你别老是笑啊。你说,你肯定也有讨厌的孩子,说,是谁?快说!”
明子抓过韩愠允的手臂作势要挠韩愠允,韩愠允正想讨饶,手机却开始震动起来。她刚接起来心便开始下沉。
直至听完,韩愠允轻轻呼了口气,僵硬地转过头对明子说:“明子,我妈妈出了点事,你帮我请个假。”然后不等明子回答,立刻向门口跑去。
坐在计程车上韩愠允双手紧握,不断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小姐,小姐,找你的钱!”
韩愠允顾不上司机,一到医院便冲了进去,她气喘嘘嘘地打开病房,只见沈淑英正安静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应该睡着了。
“你是沈女士的女儿吧,请跟我出来一下吧。”病房的椅子上还坐在一个人,韩愠允认得,是沈淑英同一年级的教研组长,她点了点头走在了她后面。
教研组长姓朱,是个将近50的女人了,可能是向来绷着脸,即使尽量表现得和蔼些,还是有些严肃。韩愠允在她面前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也不废话,你妈妈这次是辛劳过度引起的晕厥,而且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告诉她很多次不要接那么多课外补习班,她还是不听。要知道我们学校是不允许教师在非休假日这么做的,我也是看她一个女人要扛起一个家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作为她女儿要好好劝劝她,你也是快毕业的人了,很多东西也要担起来!”
韩愠允咋听之下是惊愕,现在只有满心羞愧。教研组长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让韩愠允回去病房照顾沈淑英了。
走在医院走廊上,韩愠允一直低着头,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身往外跑去,回来时手上拿着热乎乎的粥,顺了顺呼吸才轻轻打开门。
沈淑英还没醒,似乎是在好好补眠。韩愠允静静地坐在床边,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眼角的皱纹。
为了工作方便,她和明子都是住在幼儿园分配的宿舍的,仍旧只是周末回家一趟。也怪她粗心,每次看见她的笑容就忘了她脸上的疲惫。时间不仅可以让孩子成长,也可以让父母衰老。是不是这几年她过得太幸福了,以至于只在乎自己而忘了他人。以前总是求着别人爱自己,终于有了爱,却又忘了如何去爱别人,又或者自己根本没有真正学会爱人……
“怎么哭了?”温和的声音响起,沈淑英缓缓伸手擦去韩愠允的泪痕,笑着说:“妈妈只是太累了,没多大——”
她还没有说完韩愠允就一把抱住了她。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那么努力是想给我们换一套好一点的房子,爸爸还有六年出来,你不想他跟我们一样挤在那样的屋子里,我不仅帮不上你还拖累你——”韩愠允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傻孩子,你怎么会拖累我?”沈淑英温柔地摸着韩愠允的头发,她身体还是有点累,想来真是老了,顿了顿,她接着说:“大学的学费是你自己赚的,还时不时贴补家用,你知道你多久没买过新衣服了吗?你忘了,可妈妈记得。但一转眼你有了工资还是为我买东买西……妈妈知道你的心,但愠允啊,妈妈也希望你记住,你是妈妈的女儿,我是你的妈妈,这种关系不需要有报恩那样的感觉。妈妈爱你,你也爱这个家就够了,好吗?”
韩愠允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了,她只能不断地点头,不断地点头。不是不怕,而且越长大越怕——她只有这个家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韩黎允的脸,每次她打来电话时她也总是说不清地提心吊胆。她总有一股不知名的害怕,害怕总有一天韩黎允管线亮丽地牵着陆维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妈妈也会满脸笑意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最后还是只剩她一个人……韩愠允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辈子最怕孤单,尤其是没有家人的孤单。
哭是哭了,韩愠允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看见桌子上的粥赶忙拿过来。见沈淑英还是躺着的,便手忙脚乱地再放下粥,帮她抬高枕头。
“妈妈,你睡了很久肯定饿了,先喝点粥吧。”粥还是有点热的,韩愠允吹了吹送到沈淑英嘴边,沈淑英仔细抹去韩愠允眼角的泪痕,笑着喝下……
沈淑英第二天就出院了,韩愠允希望她再做个全身检查,接到电话那个时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沈淑英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过她也答应韩愠允不再接补习班的课了,韩愠允这才放心。
这个周六韩愠允在家陪了沈淑英一天,周日的时候明子打电话来叫她去逛街,沈淑英见状竟孩子气地抢过她的手机高兴地替她答应了,韩愠允好笑地看着她,但还是架不住被她“轰”出了门。
她正想买块丝巾给妈妈做生日礼物,也就顺着她的意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会找到属于我的极品男人啊!”逛了一会儿,明子站在街头大声喊道。估计又相亲对象刺激到了。明子妈妈不知从今年开始为明子张罗起相亲的事,从远方表舅的邻居到自家家门口小卖店的儿子,能利用的都用上了。就她妈妈一句话说就是读得好不如嫁得好,趁现在还年轻,早点培养结婚对象是件好事。韩愠允知晓之后只能不置可否。
过路人有被她声音招来看着她们的,韩愠允有点囧,一把拉过明子走到另一条街上。她无语地松开她的手,好笑地说:“极品?哪有那么多极品?”
“那不就是!”明子忽然站直,指着前面的人说道。
韩愠允随之看去,一瞬间全身僵硬。
“是韩愠允吧,好久不见了。我是赵灵凌,记得吧,这是今至。”赵灵凌挽着赵今至兴奋地走上前来,场景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街上偶遇,长大后的对方亲切地叫住自己,介绍身边的亲密爱人……
韩愠允此刻才发现自己穿得太过路人——简单的运动风格。作为幼儿教师总是要蹲下或是跑来跑去,她似乎也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
赵灵凌今天身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没有过多的元素,显得淡雅素净。多年不见她似乎掩去了身上高傲的气质,反而更有小女人态。反观赵今至,韩愠允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个衣着笔挺的男人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有点青涩又很孤傲的男孩了。
“韩愠允,我是赵今至,我——回来了。”赵今至伸出手来,脸上挂着笑。
而原来他不仅样子变了,变高变稳重……声音也不是自己梦中那个样子了。他在笑,笑得那样绅士那样坦荡,似乎之前所有的悸动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只属于韩愠允的梦。
韩家出事的那段时间她曾经抱着莫名的希望一遍一遍拨打他的电话号码,默默地握着手机直至睡着,有几天身着天天如此。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好笑到极点,连他在没有离开的那个时候都没有接自己电话,更不用说离开了。
韩愠允承认自己很不豁达,但是面对眼前这一对“璧人”还是提了个略微僵硬的笑容,赵今至递到眼前的手却一直放在她眼前,她咬了咬牙,正欲伸手,却被明子阻止。
不过一瞬,明子甩手拍开赵今至的手,目露凶光:“别在老娘这里假惺惺,咱不待见!”说完拉着韩愠允快步往前走去,将两人远远甩在后面。
直至转过一个街头,她才放开韩愠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