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住了,我去给老爷子道声别,我马上就走。”蔓枝松开邵力琛的手,把小嘴巴一翘,生气似的说:“你屁股上又没长刺,身子上又没有生疙瘩,怎么在这里住不得呢?你住的房间全部都给你恢复了原样。人家好几年没有看见你,来一趟连水都不喝一口就要走。那么生分呀……哦,还有鹓呢?”“唉,不提她了,她说:‘共产党实行一夫一妻’制,逼得我已经和她离婚了。”邵力琛红着脸,低下了头。“你什么时候又娶了小吗?”蔓枝瞪大双眼,逼视着邵力琛。邵力琛涨红着脸,自觉理亏,仿佛人都矮了半截似的,斜着眼睛看了两个姨妈一眼,像做贼心虚似的说:“就是先头给二姨妈递东西的那个女人,她是鹓的贴身丫头,是她叫我娶她的,她叫魏书琴……”“噢,难怪抗战胜利了,你从重庆回来就没带鹓来过哟,只怕你是老耗子拖木棒,早就起了打猫心肠。你去把她给我叫来,给我们磕个响头认识认识,免得今后在我们面前没得个大小!”蔓枝瞥了邵力琛一眼,讽刺而愤怒地催促着说。邵力琛涨红着脸,埋着头,进了老爷子的客厅。不一会儿,他带出了魏书琴。
魏书琴早已隐约听见了外面的争吵与质问,她红着脸,来到她们的面前,低眼敛眉地给两个姨妈请了安,又埋头退到了邵力琛的身后。小姨妈蔓枝高傲地瞥了魏书琴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抬颈昂头地说道:“她不就是年轻点儿吗,能和诗慧、鹓相比?我看你们男人不论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都是色狼一个,全不是他妈的好东西!好,二姐,送客,让他们滚回去,我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说完,蔓枝抱着头,呜呜啜泣着跑回了她的书房。送走了邵力琛,蔓丽立即撵到蔓枝的书房里,愤怒而惊奇地问:“你,你难道和邵力琛有……”“我是清白的,我跟他不要脸的老东西没什么。只是我心痛、我后悔、我傻,我那么把他当个人看,他却亵渎了我的眼睛。他个老东西,十足的是一个伪君子、负心汉、登徒子。”“哎,小妹,你莫哭了,没得啥就好。都怪我,姐姐死了以后,我没有把你及时嫁出去。现在解放了,婚姻自主了,你姐夫人也老了,你去嫁人谁也不再敢阻挡你了。好,蔓枝,乖妹妹,别哭了,过去的事,就永远让它埋葬了吧!”蔓枝听见姐姐这么一说,扑进她的怀里,姐妹俩头挨着头,相拥在一起,放声地痛哭了起来。
张克城主持制订了云南全省的工业发展计划以后,就马不停蹄地为支持制烟企业和制糖企业的发展出力。他利用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企业的机会,赎买了一大批民族小工商业,组建了几个大型卷烟厂和糖厂,发展了一批省属大中型采矿企业和轻纺与化工企业。几年中,他仍然保持着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下煤井、到矿山、访烟农,现场表态立马就办。在发展机械制造工厂时,他给新进厂的工人们现场表演车工、铣工、钳工和焊工的绝活,博得了工人和干部们的称赞与掌声。西南局领导几次到云南视察,都表扬他发扬了“不怕吃苦办工业,敢挑重担求发展”的精神,说他是懂工业、抓科研的内行。听见首长的夸奖,张克城在干部大会上谦逊地说:“我的手艺是为了谋饭碗学的。我的家很穷,从小父母就给我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今天,国家要发展工业,大搞科研为生产服务,目的就是要让全国人民都端个更好的饭碗。因此,必须学会技术,有了技术就能创造更多的财富,才能实现工业救国和工业富民。
老一辈人没有实现的宏愿,在我们新中国的建设者手里,一定要实现。”新中国的建设者目标准,胆子大,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发展时期,便着手制订了航空航天事业发展的规划。张克城在云南的理想还没有全部实现,中央又调他到四川成都,筹建航空航天动力研究设计院。他任党委书记兼院长,中央让他在全国的大专院校和科研单位挑选有关科研和技术及管理人才,在军队中挑选后勤保障人才。张克城接到通知,立即给在北京合作研究激光新课题的邵美仙去了电话。美仙听他要去领导和组建科研单位时,立即在电话里调侃说:“克城啊,这不是带兵打仗噢,这不是开玩笑哟,你连鸡公车都没有制造出来过,还去搞制造飞机和航空航天器的动力研究,这不是在鼓舞我的研究快出成果吧?还是跟我比赛较劲呢?”张克城听了,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他大声地对着话筒说:“邵美仙同志,你要抓紧时间研究,下月初,我就要到成都报到。签了我的名字,我立即到北京来接你。
你要在几所名牌大学里,给我推荐几十个乃至上百名专家、教授和科技领军人物。我给他们披红戴花,包专机来接他们!”美仙听他口气这么坚决果断,到学院领导家中一打听,中央的确叫张克城在成都筹建航空航天动力研究设计院。她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就找到刚组建的国防科工委的专家,请求给她推荐研究航空动力和飞机、航天器制造的专家、学者。她把他的事业看得比自己研究的课题还要重要。她整天都忙得两脚不沾地地串门、拜访、选人,宛如一个相马的伯乐,在为张克城要干的事业不辞辛苦的奔波。中央重视的事业,也正是不少专家学者们渴盼的事业。日本强盗侵略我华夏大好河山,不就是凭借他们有强大的航空力量么?我们没有空中制空的能力,敌机便深入内陆几千公里,恣意地狂轰滥炸。国民政府连入侵陪都重庆的敌机都防御不了,更谈不上还击,造成无辜的平民在日寇的轰炸中大批的伤亡。专家们知道中国人也要研究和制造航空航天的飞行器,纷纷报名要求到成都来创业,来献出自己所学的知识和技能。
不到一个月时间,邵美仙手中便掌握了专家名单,她按所学专业和擅长研究的方向排列组合,给克城造出了名册,只待他到达北京就有联络和拜访的人选。张克城到达成都后,很快,他熟识的军队干部孔秉呈、贾思政、罗德仁、祁爱雪、任菊花便纷纷来到黄田坝的民居和窝棚里报了到。老战友们相见,还没叙述完分别后的酸甜苦辣,省委派来的干部和国家建设总公司的建筑设计专家就来到了临时的窝棚。声势浩大的建设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便在成都郊外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张克城坐上成都到北京的飞机,心里还灿烂地欢笑着,他一个在河滩上放牛的放牛娃,一个在资本家厂子里做童工长大的孩子,居然领导起了新中国顶尖级的科学家群体。美仙从北京给他报来科学家名单的传真件,更使他兴奋了好几个夜晚。此次他去拜请科研泰斗,既激动又欢喜。他自语道:“我去拜请每一位科学家,都要把美仙带上。我一生的成就乃至生命的第二次重建和新生,都凝聚着她的智慧和心血,都缠裹着她的爱意与柔情,这样既美艳又可人的女人,我要永远地爱着她,呵护着她,让她在我的怀抱里,走完幸福而愉快的人生。”
空军的小卧车在机场接到张克城和他的秘书丁霁以及警卫童成壁,便直奔美仙居住的海淀区皂君庙甲三巷。他俩有半年未见面,夫妻俩重见,自然有一番衷肠要表达。第二天,美仙便带着身负重要使命的张克城来到学府路米德璘的实验室。二人见着米教授时,他正把一只鸽子拎在手里,研究着它的羽毛。美仙热情地奔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小白鸽,满眼含笑地对张克城说:“来,克城同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米德璘教授,国内航空动力专家。”张克城飞快地打量了米德璘教授一眼,见他已是四十岁的中年了,个子不高额头凸出,头发稀疏前额已光秃一片。他那无边水晶近视眼镜后面,闪动着一双睿智而明亮的大眼睛。他的脸颊干瘦,身材单薄与一双大眼球似乎不太相配。张克城听美仙一介绍,立即向前一步伸出两只大手略一躬腰,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热切地说:“久仰先生大名,鄙人姓张,名克城,一介武夫,半生飘荡。能与米大教授一道工作,无比荣幸!”“嗨,看你说话比我还学究,是否是美仙教授教的?”说着,他瞟了邵美仙一眼,哈哈一笑道:“我在太平洋彼岸留学,就听见你‘抗日英雄’的大名,没想到今日还能把手握在一起。”“惭愧,惭愧。
今后同行同业,还望多多赐教。”“进入学府区,连你一个大兵也变成了老夫子,不用那么客气。美仙,我的坏脾性你是知道的,多给他传输点激光和辐射,时刻提醒着他。”米教授爽朗地笑着,天真活泼得宛若一个稚童。美仙立即凑上来,拆开他俩握住的双手,左右牵拉着,像外交斡旋似的,微笑着说:“米教授是个直性子人,别看他读了几山几屋的书,处久了很容易成为两肋插刀的真朋友呢。”张克城“哦”地感叹一声,谦逊地说:“那时间就定了,六月六日包机准时起程。”米教授眨眼算着时间,很快就感叹道:“太急了,太急了嘛。唉,我必须做完这次飞禽动物涡轮发动机实验才能离开。不过,我可以提前做。那你先去约好其他人吧。你时间也紧,你们去吧。”离开了米德璘实验室,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刘粟禾家。刘教授刚从国外归来,三十五六岁年纪,在基辅他研究的是燃气涡轮和飞机的空气动力。他是新中国送到国外学习的首批专家。张克城与他见面,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直接的拥抱握手便打开了话匣子,克城说:“老弟呀,整个研究院各所的技术壁垒就靠你去沟通,你知道我是外行,但我这颗火热急切的心是要充当内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