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目前急需一大批弹药和利炮,兵团首长决定派孔秉呈副政委和任菊花营长化装成夫妇,到重庆去走一趟,目的是采购炮弹和利炮。运输的船只已由孙仲斌安排,船到了江苏长江边的丹徒镇,便有我军接应,请你给鹓母亲写两封信,一封是告知义妹任菊花,在美仙完婚后两年,代女儿回家拜见父母大人;另一封是告知:‘生意已做成,请尽快准备十万鸡蛋、鸭蛋,以备交货。’”美仙听完,翘嘴角一歪,瞥了张克城一眼,娇嗔地说:“你要人就急得像猴子一样,不要人则十天半月毫无音信。不说是夫妻惦念,就是战友、兄妹,你在烽火连天的前线,别人还担心呢!”张克城听她抱怨,知道了她的心事,忙“嘿嘿”一笑,说:“那我们回房间去吧,写完信我报答你。”美仙望着他黝黑的脸膛,心疼地边走边笑着说:“看你像烧炭翁似的,山大王一样,也苦了你,每当见到你这个样子我就心疼,还说什么报答我。唉……都是我命苦,放着小姐、教授不当,偏要到前线来跑东跑西地慰问你。”张克城见美仙怨言里含着深沉、心碎的爱,忙搂着她醉心地深情地吻住她的嘴唇。
美仙一阵晕眩,急促地呼吸着,气咻咻地说:“看你像饿虎饿狼似的,大白天被人撞着了好意思?”克城将她抱到床上,边脱军衣边说:“我外面放了哨,两个警卫员守在门外,没人敢进来……”起得床来,美仙舒畅得陡地来了灵感,两封洋洋洒洒的信函她一挥而就,之乎者也的,连张克城都仿佛在读天书,一时竟坠入五里雾中不知所以然。张克城读完忙俯在她的身后,讪讪地说:“你这生涩的文字鹓太太读得懂么?”“嗨,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岂有读不懂的;我之所以写得晦涩聱牙,主要是瞒哄一路关口上你们这些没有多少文化的大兵。”“啊……嗨,你又批评我了!等仗打完,那时,人民坐了江山,我就跟你回燕京大学,你搞研究,我读书,你研究辛苦了,我那时养得身强体壮的,每天慰问你三次,还上欠你的情债!”美仙听他揶揄调笑自己对他的痴情迷恋,起身扑进他的怀抱,半拥半抱着他,用两只秀拳使劲地擂他的肩背,恨恨地说:“就是你坏,就是你坏,我这几天正是恨你的时候,说不定就在这半个小时,又会结上你的成果呢。我是不想生娃娃的人,还是逃不过你……”
淮海战役结束了。一两个月的时间,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战地医院收治不完,重伤员大部分被转移到了后方医院。孔秉呈贩军火与任菊花假扮夫妻到重庆。鹓见了美仙的信和她的外孙儿,一时激动得涕泪横飞,就把他俩安进了一个房间。都是妙龄的一对男女,就成了真夫妻。不几日,孙仲斌的军船已装满新造的炮弹和一百门迫击炮与高射炮,正在战场急需的时刻,他俩把炮弹运来了。刘司令员见这批炮弹解了燃眉之急,而且炮弹的质量又比解放区的兵工厂造得好,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便让警卫员叫来孔秉呈和任菊花,说:“夺取全国胜利是为期不远的事了,你们去了一趟重庆的兵工厂,结识了不少新朋友,按党中央毛主席的要求,明年我们就要打过长江去。到时,我们解放军部队不仅需要重炮和弹药,更直接的任务是我们要夺取一大批大中城市,而且还要接收和管理这些城市,党中央毛主席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决定选派一批同志到这些大中城市去,与资本家交朋友,与工人和城市工商界人士联络,去学习管理城市,迎接全国的解放。
我们二野先抽你们两位带一些同志到重庆去,一是为渡江采购几批武器弹药,二是联络一大批工商界人士,宣传共产党的政策,让他们做好迎接解放的准备。”孔秉呈与任菊花接受了任务,选好二十一名有文化的干部和战士正筹备起程。二野又分几路大军解放了安徽、河南、湖北、江西等省和长江以北的大片城市和乡村。邵美仙随大军又回到了霍山一带,在金神墩山下建好野战医院,一边医治随医院转移过来的伤员,一边又接收从前线下来的伤员。在渡江前不久,张克城担任了兵团副司令员。邵美仙不久也到了兵团医院,她与祁爱雪见面了,她俩是战友,又像久别重逢的好姊妹,亲热得什么似的。祁爱雪是兵团医院的副院长,邵美仙却当了医院政委,成了爱雪的领导。爱雪不叫她政委,见面就亲热地叫她美仙姐。四月,张克城在江北给战俘讲话忆苦时,意外地见到了失去了联络十几年的大哥张克宏。兄弟俩见面时竟抱头痛哭了一场,大哥已近五十岁的年龄了,他的川菜烧得好,至今仍是师长牛沛丰的伙夫。牛沛丰已被追逃过江,他却被俘了。张克城思考了一会儿,立即劝大哥再过江去当伙夫,争取牛师长内应起义。
张克宏被释放逃回江南后,成功策反了牛师长,他的临阵起义,使张克城率领的兵团率先从池州突破了国民党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在万炮轰鸣中,张克城上岸与大哥张克宏会合,神速地歼灭了贵池的守敌。过江后的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江南各大中城市的国军守敌,解放了江苏和浙江全境的城市和乡村。美仙给父亲邵力琛带去了一封信,鼓励他拥护共产党。待家乡一解放,她就到重庆去做母亲的工作,迎接共产党解放大西南。兵团野战医院三天一个小转移,五天一个大转移。在离开上海时,邵美仙见到了外公钱昊钧和父亲邵力琛。老人们见共产党爱民如子,都支持美仙选择的事业,鼓励她勇敢奋斗,革命成功了就回来扛起工业救国的旗帜,好为百姓造福。到十一月初,美仙随大军到达四川境内。在重庆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一路拖着怀孕身子行军、救治伤员的美仙刚到重庆就再给克城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张建蜀,而头一个儿子叫张进蜀,意为进入巴蜀和建设巴蜀。美仙生过孩子刚过了五十天,便留下了张进蜀和张建蜀,跟随大军南下进入了云南。鹓抱着建蜀,对即将出征的美仙说:“你放心吧,孩子我找奶妈带着。
”三岁多的进蜀牵着美仙的衣角,泪汪汪地叫道:“妈妈,我要跟你去,我要,要拿枪跟你去……”邵美仙噙着泪花抱起他,在他的小脸蛋上吻了又吻,说:“进蜀乖,妈妈进山去打老熊,很快就会回来带你的。乖乖地跟着外婆噢,听话,不哭,不哭,我不是给你讲过,大男人流血不流泪的故事么?”进蜀嘟囔着小嘴说:“我是大男人,我一定不哭……”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美仙随大军上路了,过泸州到宜宾,她又踏上了十年前到昆明读联大时所走过的路。刚到川滇交界的盐津,任菊花便带领着一支游击队和附近的群众,在山口迎接解放军入滇。游击队的战士见到纪律严明,步伐整齐,气势威武的雄师,都瞪大了双眼。副司令员龙水漩边鼓掌边在心里暗暗地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啊,我们这些打富济贫的山大王今天可开眼界啦。能迎接这样威风凛凛的大军的到来,全靠任菊花早一个月的到来啊。”原来,经菊花一宣传,余司令见她又是熟悉的人,又带来了解放军兵团副司令员张克城的信函,便作出了将滇东北游击队编入解放军的决定。经过整训学习和操练,游击队已非昔日的草寇,余司令便把队伍交给了任菊花。
他带着十多个解放军的官兵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干将,同样化装成商人模样迅速去了昆明。正在龙水漩心不在焉思忖自语的时刻,骑着高头大马的张克城副司令员来了。经任菊花一介绍,龙水漩连忙鞠躬鼓掌。脑子里依稀还记得他当年矫健打斗的影子,可现在他已成了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人民解放军军官。张克城下马来与龙水漩握手拥抱,山谷里顿时响起了二十一响的鸣枪,以示欢迎。夹道的唢呐和锣鼓声伴着舞狮舞龙的队伍,把克城率领的大军迎进了盐津县城。在盐津的当天,张克城召开了群众大会,宣布了一个营长留下来当了盐津县长,营教导员任了盐津县委书记,解放军留下了一个排的兵力到了各乡去清匪反霸。游击队里年轻的小伙子被编入解放军,留下不愿当兵的人发给了路费让他们回家分田种地。任菊花和龙水漩带着被收编的一个团的人马,参加到了解放昭通的战斗。大军一到昭通,国民党军没放几枪便被解放军四面包围,只好举手投降,滇东北便正式宣告解放。张克城率领他的兵团分路横扫了个旧、临沧、保山、景洪等盘踞在滇西南边境内的国民党残匪。待他次年回到昆明,南方的昆明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还没有放开步子去欣赏昆明的美景,张克城就被省委领导叫去谈话。其实,省委分管干部的领导就是他十年前的邹政委。政委熟悉张克城,知道他从小就流落街头被资本家收为童工,在工厂里生活做工十多年,是一个喜爱钻研和琢磨工业技术与管理的人才。经老政委的提议,省委决定让他脱下军装,出任云南省军政委员会副主席,主抓工业建设与工业生产。张克城说:“我的性格适合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出生入死,拼打征战。若陡然之间去抓全省工业,不仅心里没有底,在短时间内也不一定就能抓好,抓出成效。”老政委笑着说:“我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现在都坐在办公室里批阅请示、报告,研究省情和熟悉各地区的情况,不也是从头学起。现在我在学习马克思的《资本论》,学习毛主席的《论联合政府》等文章,嗨,我记起了,毛主席的许多文章、讲话、报告就会指引你怎么去做群众工作,怎么去当‘班长’。啊,我这里有一套刚到的新版《毛泽东选集》,你拿去学习和领会吧。
”张克城接过书,飞快地翻了几篇,站起身来,给老政委敬了一个军礼,神情严肃地说:“那我试试去抓吧,我是喜欢做事又闲不住的人,我先到各地区去走一走,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看能发展什么工业,我将给省委写出专题报告。”“好,听了你的表态,我们就有信心了,云南靠近热带地区,发展工业有许多优势,先可以从制烟、制糖和木材加工方面着手,有了基础再去带动机械制造业和轻纺、化工业的发展。”“嗨,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还正没头绪呢,你就给我点睛了,好,那我先走了。”张克城喜悦地说。
“你别忙,你脱下了军装当然邵美仙同志就要紧随其夫,省委考虑她是我们革命队伍里稀罕的博士、副教授,结合她的特点,决定安排她去筹建医学院,充分发挥她的特长。”张克城听完,笑着在老政委的胸脯上打了一拳,哈哈地笑道:“知我者,老政委也。”美仙到了医学院,她是不忘救死扶伤的人。一到岗位,她没有坐在党委副书记的位子上去读书、看报、研究文件,而又萌生了对患者的恻隐之心。她见许多病人诊断不明就撒手人寰,那种对生命的热爱驱使她又研究起了放射诊断学技术。身边没有子女,克城又整天忙于云南全省工业发展的规划与调查。她便完完全全成了实验室的人,有时通宵观察和试验,仿佛又回到了在燕大学习的少女时代。孔秉呈和任菊花还有詹税强、戴骜骞等张克城的部下,接到西南军区的命令,扛枪跨过了鸭绿江,参加了抗美援朝那气壮山河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