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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苍凉后土 (2)

文英骑一辆自行车,颠簸着往前驶去,隔了不远,朱健也骑辆车子,摇晃着驶来。

朱健:(看见了文英,兴奋地)文英!

文英回头看了一眼。

朱健:等等!

文英犹豫了一下,刹住车。

朱健:我们一块去,行吗?

文英:今天不上课?

朱健:星期天!

他们开始一同往前驶去。

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地从他们背后开过来,车上坐着两个女青年。

文英:(回过头)哦,陈老同学,我今天星星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手扶拖拉机在她身边停下来。

机手:咋的,有车不骑,看上我这破车子了?

文英:(将自行车扛上拖拉机拖斗)你别摆谱,本小姐给你面子!

朱健愣了,不知所措地望着文英。

文英:朱健,你咋了,想自己蹬车?

朱健明白过来,惊喜地将自行车往拖斗里扛。

机手:文英,你别得寸进尺了!

文英:你别六亲不认了,他是你叔!

说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跳上了车。

朱健也跳上了车,他和文英各坐在一边。

拖拉机开动了。

朱健偷偷地去打量文英。

文英和身边的姑娘交谈着,随着拖拉机的颠簸,不时发出略带夸张的叫声和笑声,没注意朱健投来的复杂的目光。

朱健被爱情的烈火炙烤得不能自持似的,文英的形象逐渐在他眼前模糊起来。

他猛地摇了摇头,又用手揉揉眼睛,文英的形象才又清晰了。

12公路上日

文富吃力地推着自行车,上一道长长的缓坡,他的脸上已冒出了汗水。

一辆拉砖的卡车突然在他身边停下来,玉秀的远房表哥石太刚(27岁)从车窗伸出胖胖的头。

石太刚:啊,是文富呀?!

文富被石太刚虚假的热情感动了,他朝石太刚憨厚地笑了笑。

石太刚:把东西放车上吧!

文富:(感激地)行!

他支起自行车,解下车上的竹筐,等他抱起竹筐正往车厢里放时,卡车突然发动,飞快地开走了。

车轮扬起的风,把几片枯叶吹到文富的脸上。

文富:(愤怒地望着远去的汽车,尴尬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你神气个屁,要是种庄稼,谁看得起你?

13县城边日

拖拉机停住。

机手:先生们、女士们,下车吧!

朱健和另两个姑娘先后跳下拖拉机,朱健从拖斗里往下扛自行车。

文英:(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唉哟哟,我的脚麻了,快抱抱我呀!

她大方地向朱健伸出双手。

朱健受宠若惊地呆了一会,突然丢掉手中的自行车,托住了文英的腰。

文英从车上跳下来,扑到了朱健的身上。

朱健的脸一下红了,他慌乱得要松手。

文英:哎,你别忙嘛,我的脚还没缓过来呢!

朱健:哎!这……

他把炽热的目光投在文英的脸上,文英发觉,立即红了脸,挣脱了朱健的手。

文英:(不好意思地)行了!行了!

她对朱健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趔趄着向前走去。

朱健:(痴望着文英,过了一会)文英,等我!

文英:(跨上自行车,回头对朱健挥了挥手)再见!

她蹬着车飞快地走了。

14县城日

文英推着车,在人群中好奇地走着。

突然,她看见了在人群中夹着公文包走着的县报社记者林平(26岁)。

文英:(推起车追了过去)哎,林、林同志!

林平:(看见了文英,热情地在文英身上打量着)啊,是你!赶场来了?一年不见,你又长漂亮了!

文英;(红了脸)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林平:哪能呢!我还说又要到你家跟踪采访呢!

文英:(调皮地)啥叫跟踪采访?

林平:就是前年我采访了你家,去年我也到了你家采访,今年还要到你家采访。

文英:真的!啥时来?

林平:就这两天吧,我来,要给你们乡上打电话。

他们走到了县报社门口。

林平:哎,文英,到我办公室坐坐,好吗?

文英:(想了想,愉快地)行!

她推起自行车,和林平走进了大门。

15孙学礼家日

文富推着自行车,汗淋淋地走来。

石太刚站在房后的新宅地基上,穿着一套质地很好的西装,头发梳理得光光生生的,指挥着帮工的人挖地基。

他一眼看见了推车走进院坝的文富。

石太刚:(故意讥笑地)你也是到这儿来?咋不早说一声,搭车来多方便。

文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

孙学礼老汉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文富,他张了几次嘴,才喊出来。

文富:爸,我来迟了!

孙学礼:(低着头,匆匆从文富面前往新房工地走,走过很长一截,又回过头)先歇歇吧,啊!

文富:爸,我不累!

他在院子里支起自行车,抹了一把汗,把筐子从自行车上搬下来。

玉秀从屋里出来,高兴地来到文富身边,和文富一起将筐子抬到屋里。

然后,她打出一盆热水,端到文富面前。

玉秀:洗洗吧!洗了先歇歇!

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文富洗脸,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关怀和温柔。

文富一抬头,碰见了玉秀的目光,两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16县报社林平办公室日

办公室里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屋角还有一架单人钢丝床,床上有被褥等,室内十分整洁。

林平和文英一块走了进来。

文英:(羡慕地)嚯,真好!(一眼看见了单人床)哎,还有人在这儿睡?

林平:是呀。

文英:谁在这儿睡?

林平:(不经意地说出)我。

文英:(惊奇地)你?你没住在家里?!

林平:(苦笑一下)别说这些了!你坐!

文英在办公桌前的皮转椅上坐下来,身子轻轻一动,椅子就转动起来,她干脆旋了一个圈。

文英:哈,真好玩!

林平:(怔怔地看着文英)是吗?

文英:(一眼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吉他)你会弹琴?

林平:苦闷了,胡乱弹弹!

文英兴奋地过去取下吉他,抱在怀里,拨出了一个音,接着弹了起来。弹着弹着,她随着旋律,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唱起了《同桌的你》。

林平:(目不转睛地望着文英,目光明亮)文英,你弹得真好,唱得真好!

文英:(自豪地)当然,学校里的宣传委员嘛!(放下琴,伤感地)还是你们城里好哇!

林平:城里有啥好,还是你们农村好!

文英:(调皮地)农村好啥?(看着林平)你看我,身上有汗臭,脚上有泥土味,成天苦做苦磨,可除了喂肚子就没赚头了,几年工夫就成老太婆啰!我就想做城里人,永远离开背太阳过山的日子,可命运不济啰!考中专那年,就差一分上线,你说是啥命?

林平:文英,你就别光想不利的一面吧!(真诚地)农村真的不错,就是空气也比城里新鲜。蓝天丽日,高山流水,闲云野鹤,朝露晚霞,一切一切,都很美呀!

文英:除了这些,还有啥?

林平:人也不错呀!

文英:你别骗人了!

林平:真的,文英,农村人质朴、善良、勤劳,不像城里人这样爱虚荣,互相斗心机。哎,文英,我为你记了一段肖像,你看看——

他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17孙学礼家日

新房工地上。

石太刚监工一样走来走去,对众人指手画脚。

文富提一把锄头,走上工地。

石太刚:这儿人已经够了,回去和几个人拆旧房吧!

文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在地上挖起土来。

孙学礼:(为难地看了看石太刚,又看了看文富,半晌)去吧!

文富这才扛起锄头往回走。

孙学礼:小心一点,啊!

文富感激地朝老丈人笑笑。

18县报社林平办公室日

林平:找着了!(拿出一个采访本,一页一页地翻着)在这儿,你看。

文英凑过头去。

林平: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新鲜的、独特的气质在吸引着我,我就把你记下来了,准备将来写进小说。你听——(他深情地朗诵起来)她叫余文英,是一个健康、丰腴、美丽的农家少女。她有着一张鸭蛋形的脸,泛着青春少女的红晕,脸庞上有一对圆圆的酒窝,说起话来,酒窝儿一动一动,既调皮又迷人……

文英:(突然既激动又不好意思地冲到林平身边,伸手夺林平的本子)丑死了!丑死了!

林平:(举着本子)我这是白描,一点没夸张!

文英:我不听!

林平:(放下手来,真诚地)真的,文英,你非常美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城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根本没法和你比!

文英一双大眼闪着盈盈波光,望着林平,有些陶醉了。

林平也在不断地偷觑着她。

19县城大街上日

朱健推着自行车,在熙来攘去的人群中东张西望,脸上挂着半是期望,半是焦急的神色。

蓦地,一个酷似文英的背影,朱健两眼立即放出异彩,大声打着自行车车铃,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姑娘一回头,朱健才看清不是文英,立即失望地低下了头。

手扶拖拉机手向他走来,他一把拉住了他。

朱健:(急切地)哎,看见文英没有?

机手: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朱健语塞。

机手:(拍了拍朱键的肩)你真有福气,把我们校花给占了!

朱健尴尬地笑着,不知说啥好。

20孙学礼家日

旧房院子里,玉秀正忙碌地淘洗着菜。

石太刚:(提着一把斧子,从新房工地走了回来)表妹,我们去砍一棵树。

玉秀:(头也没抬)你没见我正忙吗?

石太刚:等会让妈洗吧,木匠师傅等着用呢!

玉秀仍埋头洗菜,没答理他。

石太刚尴尬地站着。

孙学礼:(从新房工地走了过来)咋回事?

石太刚:木匠师傅说差一根椽子,我叫表妹一起去砍棵树回来。

孙学礼:(半晌)秀,去吧。

玉秀:啥人没长脚杆?

孙学礼:(央求地)他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林子在啥地方,你就带带路,啊!

过了一阵,玉秀才不情愿地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大步朝外面走去。

石太刚忙追了过去。

玉秀气冲冲地在前面走着。

石太刚:哎,表妹,你等等呀!

他追上了玉秀,玉秀却突然站住了。

石太刚:(讨好地)走吧!

玉秀站到路边。

石太刚:(不解地看着玉秀)咋了?

玉秀:(大声地)你走哇!

石太刚无奈,只好在前面走了,玉秀在后面慢慢跟着,有意和石太刚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一段,玉秀站住了。

玉秀:(朝石太刚)喂!

石太刚回过头来。

玉秀:(指了指前面一片林子)那就是我家的责任林子,你看清了吧?

石太刚:(不理解地)咋?

玉秀:你自己去砍吧,我回去了!

她不待石太刚回答,转身就往家里走。

石太刚:(尴尬地)哎,表妹,你……

21县城日

一饭馆内,林平和文英面对面坐着,慢慢吸着拉罐饮料,不时都去偷觑对方。

林平:吃呀,别客气!

文英:我是沙地的萝卜,一带就来了!

林平:今后我怕把你请也请不来呢!

文英:(扑哧一笑)那我不用请就来,行吗?

林平: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文英:哎,刚才我问你咋不住在家里,你还没回答我呢?

林平:我不说那些好不好?(停了停)今后你会知道的。

文英:(狐疑地看着他)行!行!

22公路上日

朱健无精打采地骑着车,慢慢往回走,一副失神的样子。

一辆卡车迎面开来,朱健差点撞上。

司机:(猛地刹车,伸出头来)你咋搞的?找死呀?

朱健红着脸,一声不吭地骑过去。

23村小学日

朱健垂头丧气地打开门,将自行车往屋角一扔,乏力地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他翻过身来,瞪着大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片刻,他拿过一把二胡拉起来,曲调悠扬、婉转,似满腹心事千回百转地流淌。

24县城边日

林平送文英出来,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文英:你回吧!

林平:我就喜欢散步!

又走了一段,林平才不得不站住。

林平:欢迎常来做客!

文英:(幸福地)行!

她骑上自行车,驶出好一段路,回头看见林平还站在原地,向她挥手。

她也朝林平挥起手来。

直到文英走远了,林平才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慢慢地走回去。

25孙学礼家日

旧房厨房里,玉秀在忙着为工人做饭。

石太刚抹着汗走进厨房。

石太刚:表妹,你咋这样待我!我可是一片真心为你们家好,为你好哇!没有我,你们家的房子修得起来吗?说不定啥时就被砸死在这屋子里。

玉秀没理他,“笃笃”地在案板上切着菜。

石太刚:好,我不说这些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来给你帮忙。

他朝玉秀切菜的案板凑过去。

玉秀立即丢下菜刀,去饭锅里搅饭。

石太刚又凑到灶边。

玉秀又转身去灶前烧火。

石太刚:(有点生气地)表妹,你真的没看出我真心喜欢你吗?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呀!你看,我给你买了啥?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在玉秀面前晃着。

石太刚:(打开盒盖)西铁城全自动公主表,四百多块钱一只,喜欢吗?

玉秀扭过头,将一团柴塞进灶孔。

石太刚忽然抓住玉秀的手,要把表塞给她。

正在旧房屋檐边卸瓦的文富,透过桷缝望下去,正好看见了这一切。

他的脸立即沉下来,一失神,从房檐上摔了下去。

房上房下的人立即惊慌地大叫起来。

玉秀:(呼的一下打落石太刚的表,惊叫着跑出厨房)文富——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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