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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鹤飞灭 (1)

潇潇心兀自狂跳,不知来者是何人,从何而来,一个“谁”字生生噎在腔中,只是发不出来。又听那人道:“我不杀你,休慌张。我来问你,你们抓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竟是一男子之声!

潇潇暗忖:这火云庄上上下下无一男子,天啦,莫非他是……想到此,说道:“你是??。。。。”心中颇为激动,声音未免大了些,顿觉冰凉之物又紧。那人又道:“小声点,快告诉我!”这话更确定了潇潇的猜测,潇潇立时觉得胸中一酸,多日委屈一泻而出,潇潇强忍哭声,道:“你是易水寒吗?”

来人正是易水寒。

那日易水寒落人机关之中,下坠极快,心道不好,向下拍了数掌,以解下降之力。遂双腿略分,双掌用力,猛地撑住,寒箫便脱手直坠而下。所幸洞并不深,易水寒向下一望,不觉淋漓一身冷汗,但见下面竖满刀剑竹尖,这番要不是反应快,便要见阎王了。易水寒动用真气施展“寒雪附枝”之功,缓缓而下。接近刀锋剑锋,易水寒拔出刀砍出一容身之处,方才站于地上。此处陷阱做得真是高妙,如此狭小之所,上不能出,下不可逃,若不被刀剑所刺,便是困也将人生生困死。易水寒于四壁摸索,手臂尚且伸展不开。易水寒料想眼下自己内力不济,便是平时,也无此推天拆地之力,将这石壁打出缝来:便一气之下将刀剑全拔出,找了方才掉落的寒箫,拭拭干净,吹将起来。。。。。。。

尘土掉落之声,并落于易水寒脚上。

易水寒遂停吹箫,观看脚前所落尘土,收箫取一剑于落土之处铲铲,竟显一缝。易水寒扔剑冷笑,凝神气,集寒气于掌间,对石壁便是一掌。

巨响。

砖块坠地,烟尘骤起。

易水寒一跃而出。

眼前豁然开朗,室外极是宽敞、明亮。

左侧一池水面上腾腾热气,熏得空中极为温暖。易水寒细看,见水从池中央汩汩而出,显是泉眼。池边经过精心修草,还有一方石碑,上书“冥泉”二字。易水寒心道:火鹤真是好兴致,竟在地下也修得这般像样。易水寒见室中虽有火根,但那光亮多来自日光,抬头一望惊诧不已,见头顶竟由数块水晶拼接而成,阳光由此而来,正照在池中央。这般奢华,池边全是盆盆蝴蝶花,蓝得煞人,隆冬季节这般开放却也是奇景了。池边有一石桌上置一琴,易水寒走过去见那琴朴实无华,一端圆润另一端焦烂,似是被火遴过一般,用手一拂,其恰似流水,与这泉声极是相衬。想那明月高清之时,坐在池边抚琴真是逍遥自在。易水寒看到这桌上琴上甚是干净,竟似常有人打扫一般。易水寒环视四周,壁上挂有不少剑,这室外之宽地之平整极像习武之所。易水寒见有如此多好剑,便自左取下一柄细观,这口剑柄镶一紫玉,乃是凌紫剑,是当年阑干摸侠方如归手中之物。

再一柄剑鞘上刻有祥云无数,似是凝云剑,乃是万里烟云云万里之剑。再是崩溃风剑,当年夏西风挥之成名江湖,再是飘零剑无心剑……是江湖中的名剑,无一不是兵器中的名品,真不知火鹤如何得到。易水寒每柄剑都在室中耍耍,一呼下来,欢喜得不行。再看一剑,剑鞘,剑柄皆为竹制,毫无特殊只是剑身极长,抽出一看,竟是空的,只有一字条上书“幽寒剑”。易水寒心道:这,这便是武圣,欧阳无语之剑吗?久闻此剑由极寒之地所产欠缺石所铸,江湖中人传言此剑削金断玉削铁如泥,而且能追血,可这如何是个断剑呢?他哪知他怀中那柄匕首便是由此剑所改。最后一柄剑无鞘而且是断的,取过来近观隐隐一层青云,易水寒惊道:“青冥剑!”此剑便是剑仙林子风心爱之物了。易水寒见其剑如见其人,虽从未与林子风谋面心中却极是钦佩其人其功。常闻师父道当今武林之中使剑之人武功第二便是林子风,但人品却是武林第一。师父常以林子风为榜样,举其无数事例,似是与他甚熟,易水寒从小耳濡目染,自以此约束自身。

易水寒手持此剑心中颇感悲凉,曾经极盼早日见林子风与其对酒当歌,结为忘年之交,甚至有拜师学剑之意。但今日却物是人非,林子风身首异处,剑仙结果如此悲惨,空留此断剑。易水寒感觉世事沧桑,心中郁闷,便借断剑排解,将寒箫归套拴好,在室中舞将起来,意似那薄云剑法。师父常道薄云剑遏其薄云,须配以绝佳轻功,方才如虎添翼发挥威力。今日易水寒心情本就沉郁,加之体力不支,使得气势全无。无易水寒立时住手,心道我这般练下去,岂不辱没了这青冥剑,林子风前辈在天之灵该怪罪于我。想罢收手重将青冥剑挂好。

易水寒看右手这边,尽是些家中之物,也未细看,只一眼看到堆于墙角的数坛酒。易水寒忙了一日甚觉口干,扯过一坛,撕开封纸,酒香四溢,提鼻一闻,两年绍兴女儿红。易水寒欲喝,恐其有毒,但转念一想此乃一私人密室,火鹤自己饮酒,岂有下毒之理?便端起一坛,一饮而尽,又扯过一坛,又饮。易水寒居冷湖时,从不出谷,潜心习武,难得饮酒,出谷之后,酒量大增。易水寒一气饮了三坛,已有十分醉意,非是酒量不佳,实因今日腹中空空又受了伤,酒气弥散得极快。易水寒又抱过一坛脚下已不稳,踉跄来到了十几柄名剑之前,朗声道:“众位前辈,诸位原先均是江湖中响当当之人,易水寒虽未与众前辈相见,但着实仰慕得紧,人在江湖过来去如鸿,人去剑在,易水寒敬诸位前辈了。”说罢,逐一敬酒,待到青冥剑前,道:“林前辈,易水寒多敬你一杯。”而后端着酒坛一饮而尽,心中颇为愁苦,脑袋发昏,晃晃悠悠走到似是一床之前,倒头便睡。

易水寒醒时天已全黑,唯那自水晶顶上泻下一束光照在池中央觉得甚是明亮。易水寒站起,向那边走过去,重新仰头上望。此番看得仔细,那水晶顶上似是还有水,易水寒甚觉奇怪,也未细想走到池边桌旁坐了,用手轻拨琴弦,心道:这等佳景,我这不通琴之人在此妄奏,实在有伤美景。也不知潇潇如何了,火鹤以心狠名于江湖,怕是 凶多吉少,我却被困于此太也不心甘,我怎么出去?想罢, 自嘲似的笑。又心道:想我易水寒素来心中无挂,如今心 中却装了这么个’r头,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当下唯 有调匀真气,恢复体力,待到明日天亮了再寻出路。遂闭 目养神。

易水寒坐了一夜,清晨醒来,觉得似是好了许多,又 取了凌紫剑,在室中使了几招。寒清剑法舒活筋骨,见剑 如见人,易水寒边舞边想那阑干漠侠方如归,纵横北方何 等英雄,舞罢,宝剑挂回。易水寒见那四坛空坛歪歪斜斜 横倒在地,觉得不妥,大煞风景,用脚一钩近身的一坛,手一推坛身,向那原先放置之所飞去。易水寒飞身跳过又向那边踢过一坛,其余两坛也如法飞过,易水寒施展鬼影迅速抢了过去,第一坛只差半尺便要坠地摔碎,易水寒轻轻用脚一挑接下这坛,放在一边,二、三坛齐至,双手接住,最末一坛又至,易水寒身向后退,右脚一挑,坛子直着飞起,于是两手往中间一夹,夹住第四坛,将酒坛放归原处。易水寒打量这几件家具,心道:火鹤出入此密室总不至于从那机关而入,那这室中定有出口,我自那洞而落时正在院中,正面对朱林阁,朱林,大概是那火鹤所居之所。

这密室若与上面相通,那可妙了,外人决计不会想到火鹤有此藏身之所。有此念头,易水寒便仔细找将起来。左手一柜,打开柜门,数十件少女衣裙样式各异,皆以蓝色为主,翻了一阵无特异之处。再是一床,上上下下边边角角被上被下全查了一遍,也无甚可疑。又是一桌,桌上一壶,一杯,桌边一椅,自酌之地也无异。易水寒颇觉奇怪,莫非我所猜有误?一瞥之间,易水寒猛然看到床前不远之处有一摇篮,怪道当真眼拙,这么大个对象竟没留心,许是太急了。奇了,那火鹤竟还有孩子不成,这普天之下竟会有男人娶这等老婆。想罢,走去,看那摇篮,锦被之中裹一木头娃娃,易水寒好奇,将娃娃取出,见其胸前刻着“暮蝶”两字,又放回,心道:这火鹤之女名唤“暮蝶”,这名字也算柔弱,也亏她想得出来。这可奇了,她若有女儿,为何做个偶人置于床中。易水寒轻摇摇篮,顿觉摇篮触地之声有些奇怪,将摇篮移走,敲那石板,空空之声,易水寒心中一喜,撬开石板。

果然是一带有旋钮的机关。

易水寒顺时针转动旋钮,听得“嘎啦”一声,床后石板向上升起,现出一室,易水寒一跃而入,不觉一惊。

屋中一片白色:白色帷帐、白蟠,一派灵堂之景。易水寒满心惊异,缓缓走人观看,条案之上香炉、白蜡,仔细观那牌位上用蓝笔而书,道“女儿暮蝶”,落款:“母亲秦梦”,易水寒方知晓火鹤真名。再看那条案旁放着两口箱子,易水寒打开,见一箱盛满各种玩偶,另一箱则全是字条,任取一张而观,见其写着“蝶儿娘想你了,快回来”。再看几页,均是此意,无非表达不同。易水寒合箱,心中不知何种滋味,想自己自幼父母双亡,由师父哺养成人,五岁时便与师父居于冷海湖畔,七岁时便自己独居,每日练功习武,烦闷之时借书消愁。

师父隔月来看他,虽待己若子,想来自己二十几年来,未曾有过半分真正的母爱,今日看那火鹤对早夭玉女的母亲之心,着实令他十分感动。易水寒心道:火鹤外表虽凶气十足,但内心深处却如此温柔、和蔼,看来对人也不能一概而评。这也难怪,身为母亲,女儿夭折,心中着实痛苦,难免性格变得乖戾,不知我娘在泉下是否也这样念我……易水寒心下难过,缓缓踱于灵堂之中,见那条案之后还放着一方棺材,易水寒好奇,将棺盖打开,见其中并无尸身,只是几段枯木,似被火烧过一般,均已外表焦黑,枯木之下隐隐显出一角蓝绸。易水寒拨开枯木,见是一蓝绸包,打开一看,一迭黄纸,半边已被血尽数浸染,借烛光观瞧,上面一页上写着几行字,极是工整且颇具章法,不似武林中人所写,见其道:

林某毕生武学所研尽在于此,吾心与世相悖,剑亦违于别派。此逆于天下之剑,尔若欲习,须自废武功,忘却旧法。若不专而练,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尽失,重则命丧。谨遵吾言,切切。

易水寒看罢,心中激动,“林某”莫非是林子风前辈,那么这个当是《林萧剑谱》了!!万万没想到火鹤这一掌将我送到《林萧剑谱》跟前,太妙了。当下将几页纸揣人怀中,重新合棺。易水寒心道:这次目的已达到,唯有早救潇潇离开此是非之地,再谋他法。可易水寒在室中转了半日,也未找到出口。情知又有机关,在墙上用寒箫点了十几块砖无半分反应,又在室中案条边寻了半天,也无半分收获,这一找时间便过得快了。

易水寒心中愈急,愈找不到丝毫破绽,因腹饥而眼前愈花,头也愈晕。易水寒察觉不妙,立时盘膝而坐,吐纳稳住心神。心道:如若我所猜不假,那火鹤祭完亡女之后必从此室而出,向朱林阁。那么那练武武场,是她练剑之地。她先祭亡女,从棺中取了剑谱,练罢放回,从密室之「而出,机关在……

易水寒想到此,站起走向那口棺材,只因方才取了剑谱,以为其无异,故再查看。许是太过大意了,易水寒开棺,将木取净,心却凉了,只见棺底平整,用寒箫敲击,也无反应。易水寒站直,眉头紧皱,难道我的猜测有误不成?可这室中边边角角寻遍……慢着,我如何能轻而易举闯过天火地火各关,莫不是见“天”走“地”,见“地”飞“天”,这机关……易水寒抬头,屋顶不高,不过六尺有余,易水寒站于棺中,伸寒箫点石板,略一用劲,石板缩进,轰隆声起,石板向右缩进显出台阶,一直向上延伸,不知伸向何处。易水寒心中一喜,飞身跳出棺材,点香数支,插于炉中,以告亡灵亵渎之罪,后小心沿阶而出。

易水寒轻落足,缓步向前,左右瞧看恐又有埋伏。台阶一直向上,竟颇有些长,易水寒走至尽头,用手触那门,「似是由纸所做的,易水寒猜那当是用画挡出口。易水寒轻挑,窥视屋中,看到窗下一桌,桌上有琴;再挑缝大些,见火鹤立在屋中,一语不发,二目含泪;屋中似还有一人,喘息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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