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低沉的蓝调轻吟浅唱，三五成群的好友或交头接耳或开怀畅谈，但如何都是酒吧里最和谐的氛围。
王水水已经不记得自己灌了多少杯酒进去，她只觉得那些酒的味道统统从开始的辛辣变成现在像水一样的淡，大概是舌神经麻痹了吧。这样也好，她的大脑也随之跟着麻痹，什么痛苦啊委屈啊凄惨啊就全都不见了。
可是……原本今天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端。她心仪的骑士带她去买衣服，带她去参加晚宴，更有可能让她如同灰姑娘一般拥有一场童话似的美梦，结果天上掉下个坏巫婆，一扫帚拍飞了她的骑士。
迷蒙之中，她吸吸鼻子往边上的座位看去，就看见坏巫婆刘小溪优雅地端着酒杯，先是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金黄色的液体，然后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喝多了，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刘小溪喝酒的样子仿佛特别令人着迷，有一丝慵懒又有一丝性感。他的眼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被酒吧里淡而柔的昏暗灯光照得越发迷离起来。
王水水痴痴地笑，觉得这样的场景过于诡异。刚才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应该恨死他了才对，然而事实却是刘小溪在众人远远站着准备看她笑话时，一把拉着她走出了宴会现场。
后来两个人就来了酒吧，疯了似的点各种烈酒，拼命要把自己灌醉一样。酒吧的侍应大概觉得奇怪，这两个一起进来的客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喝不停地喝，仿佛不喝个烂醉如泥誓不罢休。
“你笑什么？”刘小溪终于轻轻地转过头来看向王水水，双颊绯红，像个无邪的孩子。
王水水摇头，又嘿嘿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个猪头……大猪头！你今天把我害惨了，我想要的全被你毁了……你TM简直是我的克星，每次碰见你准没好事。你……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吗？这下好，什么都没开始就结束了。”
“结束？”刘小溪眨眨眼，慢慢勾了勾嘴角，举起酒杯。“那让我们为了结束而干杯好了，今天真是个适合结束的好日子。”
“干……干杯！”王水水和他用力碰了碰杯，也不觉得心痛，只觉得好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哎哟……好好笑，真的好好笑……我跟你讲，每次我觉得好想要得到什么了，就一定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直都是，TM一直都是！”
真的无一例外，只要是她想要的，在乎的，从来都留不住。悉心照料的小动物、刻骨铭心的初恋、推心置腹的朋友，还有她最爱的爸爸，她最亲的妈妈，谁都留不住。
就好像上天安排她得到这一切正是为了失去。
刘小溪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思考。过了半晌，他轻声说道：“只要从来都不想要得到，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王水水点了点头，却是疑惑地看着他。“可是怎么样才能不想得到？那是种境界吧，很高的境界。妖孽，我很贪婪，贪婪得要命，我全都想要怎么办？”
“等你死心了，你就再也不想得到什么了。”刘小溪笑笑，把杯子里的酒缓缓地灌进喉咙里。
“所以你是因为已经死心了吗？”
刘小溪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其实像你这样勇往直前也未必不好，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但至少你还有对生活的热情。你看你傻乎乎的，做事情没头没脑，正义感随时喷发，纵然已经很痛也不肯撒手的性格，又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
王水水觉得头痛，按了按太阳穴小声嘟囔：“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呢……你忽然说话这么一本正经又有哲理什么的我很不习惯……”
“傻瓜，是羡慕。”刘小溪似乎叹了口气，缓缓伏到桌上。“羡慕你，因为那些都是我做不到的。从小我就习惯了对生活的逆来顺受，不管我有多么不情愿……她一句意见都没有问我，就擅自做了决定……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替我安排……”
不知道是刘小溪说的断断续续还是她喝醉了听得不够清楚，王水水慢慢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吐得稀里哗啦，跟着就全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王水水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床头有倒好的水，喝下整整一杯才渐渐恢复意识。
她是怎么回来的？昨天不是在酒吧，不是喝醉了么？她记得她吐了，好像还哭闹了，可是怎么现在干干净净地躺在自家的被窝里？！一个激灵她立刻下意识地掀开被子看了看，好在穿戴整齐，床单干净，没有酒后乱性的迹象。
拍了拍胸口放心了些，她起床刷牙洗脸一阵折腾，才忽然发现不对劲，直奔隔壁。昨天她是和刘小溪在一起的，那么势必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可是也是他帮自己换衣服的？连……内衣也换了？
砰砰砰敲开隔壁的门，刘小溪皱着眉开门，胡子拉喳，眯着眼应该还没有睡醒。“野人你一大早的干什么？”
王水水推开门闯进去，环顾一周确认里面没有人，才咽了口唾沫贼兮兮地问道：“昨天……咳……昨天你请谁帮我换的衣服？”
“半夜两点你觉得我能请得到人吗？”刘小溪关上门进来，又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所以……”王水水抖着嘴皮子指着他，又羞又愤。“你给我换了衣服，你……你把我全看光了！”
刘小溪半眯着眼睛瞅她，“你有可看之处吗？你吐得全身都是，如果我不帮你洗澡换衣服你现在就已经馊了。”
“你帮我洗澡！！！”王水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恨不得冲上前去把这个妖孽一撕两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怎么可以帮我洗澡，怎么可以啊啊啊啊啊！”
“Shut up！”刘小溪难耐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觉得你在我眼里能算是个女人吗？更何况对于一个喝醉了就会吐得别人浑身都是还乱发酒疯的人，就算再怎么一丝不挂，也很难挑起男人的兴致吧？”
她吐了他一身吗？不会这么夸张吧，再说自己的身材……王水水哼哼干笑了两声，不由自主地低头扫了自己两眼，怀疑地抿了抿嘴。“真的那么糟糕么？我也不算飞机场吧……”
刘小溪挑挑眉，皮笑肉不笑。“不算飞机场，停机坪而已。友情提醒你，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你还不要去吗？”
“啊！”王水水先是一惊，想了想又有些垂头丧气。且不说已经迟到了，昨天和祁皓那么不欢而散，她今天也没什么脸去面对他。
“怎么，不打算去了？”
王水水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通公司的号码，转接人事部请了假，她才焉焉地窝在了另一张沙发里。
刘小溪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了下。“你们营销总监祁皓，你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王水水警觉地抬头。
刘小溪白她一眼，“你喝醉了大声嚷嚷，我能不知道吗？”
看来酒真不是随便能碰的东西，王水水哀叹一声，遂点了点头。“反正你也都知道了，我说就说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她拿了个靠垫抱在怀里。“我是喜欢他，很久了，一直都是暗恋。我本来以为是自己单相思，可是直到昨天我才发现，好像应该他对我也有点儿意思，虽然我是不确定啦……不过，”她看了看刘小溪，“拜你所赐，昨天把人给气跑了。”
“你了解他吗？确定他就是你想要的，适合你的吗？搞不好，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童话照进现实是会破灭的。”刘小溪坐直了身体摸着下巴看她，“就比如说昨天，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之下，他就留下你一个人走了。喂，这么没风度的事情他是个男人就不应该做得出来吧？要是换做是我，不管在什么情形之下，至少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去面对任何可能的尴尬情形。”
王水水怔了怔，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昨天是我不对，你没听见那些人怎么讽刺他吗？他肯定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做出那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刘小溪干笑了下，“反正把你一个人留下就是不对，没有风度，也没有肚量。这说明至少在他心里，根本就不信任你，而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信任是最起码的前提吧。”
“扯远了，”王水水嘟着嘴把下巴搁在靠垫上，微微垂下眼去。“说什么在一起，我们两个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现在肯定对我失望极了，昨天让他那么没面子，今天还不去上班，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她说着瞪了刘小溪一眼，“死妖孽，都怪你，我好不容易可能拥有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毁了。”
但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心里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今天酒醒了想想反而更有几分感激。毕竟祁皓只是她幻想中的骑士，而她却不一定是真的公主，种种迷茫和困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相爱未必就是一件美丽的事。
“说不定我是救了你。”刘小溪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领口，似是有意又像无意。“那个人或许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别抱太大希望，会失望的。”
王水水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纵然再理智地考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天意，上天注定了她和祁皓没有那个缘分。到现在，她也只能自嘲地安慰办公室恋情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这么一闹，只不过刚好保住了他们两个人的饭碗。
可是心底的那股不甘心却就像是静静蛰伏的一只猛兽，本是安静沉睡的，却因为今天的事而彻底苏醒了。王水水刻意地压制，却只能任凭那苦涩的委屈一并地喷涌而上，越来越猛烈。为什么，为什么她等了那么久想要了那就久，如今那个人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听就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明明是有一瞬间，她希望了那么久的事仿佛就触手可及了，可如今却又让她一个人跌落到了万丈深渊，这公平吗？
两个人各自沉默，王水水闭上眼睛，手机就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祁皓”两个字。
心脏不争气地开始狂跳，她看看刘小溪又看看屏幕，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