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一个人的圣诞节,一个人的生日
房间里的气压瞬间变得有些低沉,刘小溪缓缓吐出一口气,终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看你那么紧张祁皓,就是怕他误会我们而已。你现在还好吧?”
“我说我还好你相信吗?”王水水耸耸肩,“其实我习惯了,嘿,看起来很像受气的小媳妇儿吧?”
“他经常这样失约?”
“也不是经常。”王水水揉揉脸,整个人倒在沙发上。要说心里一点都不失望那是假的,毕竟她确实曾经很期待这次旅行,可是刚才祁皓告诉她去不成了的一刹那,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她太爱了?爱得失去了自我和本***得没有了原则和无畏地退让妥协,可是心中的那份不在意却仿佛又不是因为自己的退让而导致的。对祁皓,她唯一不敢说的话,或许就是让我们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可是如果……她突然抬起了有些迷离的眼,傻傻地看着面前的刘小溪。如果今天和她一起去旅行的是这个妖孽男,那会不会结果就完全的不一样了呢?想到这里,王水水突然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又低下了头去。
可是……可是内心深处,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细心地把一切都照料好;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安排许多许多惊喜;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一定不会把她丢在冰冷的街头一个人走掉,他们会始终在一起。
“喂,”大概是看她长时间不说话,刘小溪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你还好吧?”
“啊……”王水水被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有些发烫。“我……我没事。唉……我有什么办法哦,谁叫我喜欢的男人这么本事,是吧?”
刘小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才笑了笑。“是了,你们家那面旗号是全世界最好最本事的。别要死不活地赖在我这儿了,赶紧回去吧。”
“当然要回去!”王水水从沙发上起来,一扭一扭地向门口走去。“老娘要回家睡个美容觉,明天美美地过圣诞过生日。”
“等等,”刘小溪又叫住了她,“明天就你一个人?”
“当然啦,”王水水挤挤眼办了个可怜相,“圣诞节哎,还不都早早地约了人,谁能有空陪我呀?”她说着忽然顿了顿,挑眉望向他。“难道你要为了我放安琪鸽子?”
刘小溪静默不语,似乎真在考虑这件事,王水水忙道:“还是别了,我可不想破坏你们两个约会。放心吧,我不是无事可做,明天我会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我回去了,拜拜。”她说完提上自己的东西飞快地走出了刘小溪家。
事实上,刚才看见他犹豫思考的表情,她真的有一霎时的感动,而急于打断他替他做了选择则是她自己不敢去听那个答案。她宁可相信刘小溪是愿意为了她暂时放弃自己的约会计划的,这样的话,她会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可怜。
回家略微收拾了一下房间,打开电脑逛了一圈豆瓣,时间就已经慢慢指向了十二点。不知道祁皓现在在做什么,大概已经上了飞机,飞往另一个她并不知道的城市。而这个十二点,注定要她自己一个人度过,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祝福。
王水水叹口气拿出手机,手指缓缓移到关机键上。她宁愿把手机关掉,然后安慰自己其实有人在乎她的生日给她打了电话,只是她没有接到而已。这种自欺欺人,至少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然而电话铃声就在此刻响起,王水水一惊,手机砰的掉到了地上,但幸好仍在顽强地唱着歌。捡起来飞快地接听,甚至都没看清究竟是谁打来,但是对方过于熟悉的声音让她很快微湿了眼眶,有些惊喜,又有些酸楚。
电话那头,祁皓说:“十二点了,水水,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谢谢……”王水水话一出口,两行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其实不过是一个生日祝福,换成在任何一个别的时间她都不至于这样,但是这一刻,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她的心里没有办法不五味杂陈。
“傻丫头哭什么呀,给你生日祝福应该笑才对。”祁皓在那头宠溺地逗她,“你看,为了准点对你说生日快乐,赶着出差的我都为你停留了,这还不能让你开怀一笑?快别哭了,把眼睛哭肿了,明天怎么美美地过圣诞节。”
王水水吸了吸鼻子,不由笑了。“就你贫……你不是今晚赶着要走么,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难道坐火车吗?”
祁皓温柔地解释:“半夜两点的飞机,还有好一会儿。”
“这么晚还有国内航班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又响起他的声音:“不是,是飞往伦敦。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去玩儿,真是公事。”
王水水一时也没想太多,笑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呀,你都买了去日本的机票了,要玩儿不能去日本么。再说我们一个公司的,难道我还怕你用公事骗我不成?不过去伦敦,够远的,坐飞机也会坐得很辛苦。”
“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就是你了,”祁皓又开始他的甜言蜜语攻势,“你这么好,我真怕有人趁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趁虚而入,看来要早点选择良辰吉日把生米煮成熟饭才好。”
王水水怔了怔,张了张嘴想说我们不急,可是想了想还是开玩笑道:“谁要给你煮饭,我还不想那么快变黄脸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3号。”
“3号呢?”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不免又有些遗憾,这样一来,两个人不仅圣诞,连元旦新年也不能一起过了。王水水撇撇嘴,哼哼唧唧道:“好吧,那罚你明年情人节植树节愚人节劳动节儿童节统统都要在我身边。”
祁皓笑着答应:“好好好,等这次出差完了,以后都听你的。好了我该去换登机牌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到了那边再给你打电话。”
“好,一路平安。”王水水犹豫了片刻对着手机轻轻吻了一下,确定对方听到之后才挂了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已经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有时候想想,她和祁皓这样算是在恋爱吗?如果是,为什么她没有那种在恋爱中应该有的甜蜜心情,如果是,为什么她连对他巨大的失望都没有。可是这些问题真要去思考又实在让她头疼,还不如不想。
浑浑噩噩地睡觉,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王水水爬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发了一阵呆后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去向。
虽然,想起那个地方,心里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但今天是她的生日,也就意味着是那个人的受难日,于情于理,这么多年了她也应该去看一看。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再看见她时能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许过了这么些年,当初的恨早就云淡风轻,又也许,那些伤口已经深深划入骨髓,平日里瞧不见,但只要将表皮揭开便又是刻骨的痛。
搭乘公交、换地铁、再打车,折腾了足有两个多小时才站在了疗养院的门口,王水水静静看着那扇雕花铁门却驻足不前,反复握拳数次才放轻松了紧张的情绪,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由于不常来,前台的护士并不认得她,做了一番登记手续才把她带进去。绕过两个回廊再穿过一片不大的草地,她们终于在一幢三层楼高的公寓楼前站定,上次来是多久以前呢,王水水的脸上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隐忍的愤怒。
谢过带路的护士小姐,她缓缓走进那幢楼房,恍然发现这里还是一个样子,与多年前并无太大差别。好在因为圣诞,墙上也挂了些装饰,门堂里还有一棵圣诞树,看起来总算有一丝欢乐闹腾的氛围。
楼里有不少人在走动,或搀扶着病人或推着轮椅,都是些来探视的。王水水放松了心情,便很快走上楼,来到203室门口。
踟蹰了会儿透过门上的窗户往里面看去,只见那个人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束花出神。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并未显出老态,皮肤苍白头发柔顺,如果笑起来大概依然还像三十岁的妇人。这或许是因为她把一切几乎都忘了吧,因为不记得痛苦的回忆,所以才能幸免。
“小姐,请问你要进去探视吗?”
身后护士有礼貌的询问声打断王水水的思绪,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叫王芳,是这儿的老护士了,从那个人住进来时她就在,算算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王芳显然也认出了她来,热情地打招呼道:“是水水吧,好几年没看见你了,越来越漂亮了。”
王水水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谁说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呢。”王芳推开房门,朝里面怒了努嘴。“来看你妈妈?怎么不进去。”
妈妈,听到这个称谓王水水不禁停下了脚步,心里的苦涩随着呼吸一下子弥漫到了嘴边。她紧紧地咬住牙根,握紧了双手让自己不再颤抖,刻意营造出来的坚强逼退了眼中慢慢浮上的雾气。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笑了笑镇定自若地跟着王芳走了进去。
“这些年谢谢您照顾她。”
“哪儿的话。”王芳熟练地走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额头,又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头。“我们这儿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你妈妈算是很好照顾的了。只要不受到刺激,她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听话,还肯看书弹琴,和普通人看起来没有多少差别。”
王水水点了点头,“总之还是谢谢您,辛苦了。”
“没什么。”王芳替她把被子盖得更好了些,走回病房门口。“太久没见,和你妈妈好好说说话吧,愿意的话可以带她下去走走,疗养院里很安全。”
王水水应了一声,待她走出去了才慢慢靠近到床边。
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叫莫岚,是她的母亲,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也是让她经受最大痛苦、折磨和委屈的人。十三年过去了,她对当年的事情仍心有余悸,可她倒好,什么都忘了,一了百了,到底算不算是另一种幸福。
但是王水水还是忍不住不去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父亲不会死,她们家不会声名狼藉,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成为所有同龄人的嘲笑对象。
是她毁了所有一切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
可终究她还是生下她的人,她们之间有着最密切的关系,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让她做不到彻底地恨她舍弃她,否则她也不会在每个月的二十号守在电话旁等她打来,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给她。
王水水叹口气,摸了摸脸颊。她以为自己哭了,可是原来没有,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她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有。身后又响起了开门声,她只当是王芳又回来了,不想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在试探性地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