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六哥凰羽.浮生苍茫
她却还是戚戚的看着，执着的等待着。等待着有好消息传来，等待着她的六哥，带她回家去。
望着暗夜的大雨，瑶晔的嘴角，一抹凄美而空灵的笑，慢慢的湮没在黑夜的大雨里。那里，桃花粉嫩的花苞，会在明天的阳光里，灿烂的开放。
只要，只要桃花开了，六哥，就会来了。
大雨刚停，湛蓝的天空，透明中带着一点点的温柔。
帝王的寝宫里，凰柏凝眉，盯着凰羽有些苍白的脸色。看见他的眼眸，黯淡无光。眼神迷惘，一直望着远处。
半晌，他缓缓的转过身，溢满哀伤的话语：“十四弟，我死了之后，请你，接九妹回家。”
叛乱失败之后，成王败寇。王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怎能容忍，有他这样的一个人活在身边，时时刻刻威胁他。
“九姐姐……九姐姐。你心里就只有九姐姐！除了她，你何曾正视过他人一眼！”
提及瑶晔，想起凰羽眼睛里，每时每刻对瑶晔的疼爱，凰柏的心里，就极度的不舒服。
就在那一年，凰羽带他回寝宫的时候，在那道长长的走廊，她欣喜的跑过来，抓住凰羽的袖子，亲昵的叫他：“六哥。”
凰羽的唇角，那一刻勾勒出一抹宠爱的笑，眼睛，都随着她的那一声呼唤笑起来。看她的眼神，有着恋人的光芒。
“我不会接她回来的，永远不会！”
愤恨的一甩袖，凰柏转身离去，满脸的委屈。一边走一边大口的喘气，努力抑制要从咽喉间涌出的血。眼泪，顺着清俊的脸颊滴落下来，一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
“十四弟……”
望着那个摇摇晃晃离去的身影，凰羽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无法言语的情愫。叹息之间，看见少年泪眼朦胧的在远方回头看他，满面的泪痕。
十四弟。
凰柏。
那个执拗而脆弱的孩子，其实是个比瑶晔还害怕寂寞，还要孤单的人。
他的母亲是长年被打入冷宫的秦妃。
秦妃原本是已故秦将军的女儿，性格倔强，好强，不肯服输。在这个明争暗斗的后宫里，她就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她不愿意沾染是非，却喜欢像男子一样，骑马射箭。
凰柏出生以后，不知怎么，得了肺痨，总是咳嗽。加之秦妃好强，没有半点女子的温顺和柔和，渐渐失宠。后来因为小柳贵妃的事情，被牵连，打入冷宫。
凰柏从小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疼爱，性格渐渐变得乖戾，脾气时好时坏。
这些王兄和王姐，他谁都不喜欢，不喜欢与人往来，却偏偏喜欢缠着凰羽。
他喜欢凰羽给予他的一切东西，即便只是一个微笑。
可他的六哥，心里却只有九姐姐瑶晔。那个在他的记忆里，总喜欢寂寞微笑，有着深沉心机的九姐姐瑶晔。
六哥，我不会带她回家的，我也不能带她回家。
在旭阳国，也没有她的位置。她要回来，是以怎样的身份呢？旭阳国的长公主么？还是，枫琉国风诩的遗孀？更甚者，臧玉国的王妃？
在没有除去王良之前，她回来了，也只有一死，你明不明白？
六哥，她回不来的。那些过往一样回不来，你，何必念念不忘？沦落到为她发动政变失败，残忍死去的地步。
桃花，就在大雨过后，灿烂的盛开。带着那些，在王宫里，流向黑暗的鲜血。
旭阳二十七年，摄政王王良以试图篡权夺位为由，奏请皇上，赐死六王爷凰羽。
而皇上念及手足之情，赐凰羽毒酒一壶，自裁于宫门外。
那一天，天空阴云密布，冷风呼啸而过。冷峻而清雅的六王爷，站在宫门外的桃花林，遥望着远处，微微的笑着。
“瑶晔，你还在等六哥带你回家么？傻孩子，六哥实现不了对你的诺言了。如果你知道六哥死了，可千万别哭，知道么？看见你哭，六哥的心，会疼的。”
面对那一壶毒酒，对着远方喃喃自语，凰羽的眼睛里，疼痛的笑意。笑着笑着，泪水竟溢满了眼眶。仿佛，看见瑶晔在纷飞的桃花里，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满面泪水，撕心裂肺的呼喊。
“六哥！”
他伸出手，握住虚无的空气。想要，最后一次，将我亲爱的九妹你，拥入怀里。想要告诉你，在这个尘世间，六哥，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骨肉，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我许诺，要将我亲爱的妹妹你，接回到我的身边，一世相伴。
因为，我们曾经说过，我们是相依为命的，谁也离不开谁。这世间的女子，在我的眼里，都不及你。
瑶晔。
可终究，六哥实现不了那个诺言了。瑶晔，你会怪六哥么？会伤心难过么？
“凰羽。”
眼泪，在寒风里不停歇的落下来，想起瑶晔期待的目光，他竟不能自制，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洛砚蓦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依旧一袭白衣飘扬，束起的发，高高的鼻梁，细长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
他转过身，与他一样的衣衫，一样削瘦的身材，一样俊秀的面庞。
“洛砚，我真没想到，最后来送我的，竟然会是你。”
止住哭泣，想起瑶晔对眼前之人的爱。突兀的觉得，世事竟是这般的好笑。她深爱的男子，一次一次将她推进毁灭的深渊，她却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
这个尘世里，面对这些罪恶的灵魂，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救赎谁？
“凰羽，来世，我们再做兄弟吧。今生，我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叹息一声，忆起那些年，有着清秀眉眼的少年，在桃花林里与他一起练武习字的情景。那时，瑶晔总是坐在桌案边，安静的看。
若他不是六皇子，说不定，他与他，能成为最好的兄弟。
“那么，瑶晔呢？如果瑶晔知道，你竟然是背叛了她和她六哥的人，她一定会死的。”
冷笑一声，想到瑶晔，凰羽的眉宇间，苍凉而悲伤的光芒。恋恋不舍的目光，对着那在桃花林里，笑靥如花的孩子。她大声的笑着，接住纷飞的桃花，说六哥，我相信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带我回家的。
瑶晔，原谅六哥罢。六哥，不能带你回家了。
此时此刻的我，有心无力。
“我不会让她知道。”
面对曾经最好，最信任自己的兄弟的诘问，想起瑶晔略带忧伤的面庞，虽然也有隐隐的担忧，但洛砚还是坚定的说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瑶晔知道，自己竟然是背叛她的人。否则，依瑶晔的个性，会做出怎样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呵呵……瑶晔是何等聪明的孩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一直在等你回头，你却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