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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爱在复活节 (1)

赵亮起床之后,把光碟放进了DVD机,在优美而深情的旋律中,他侍侯着苏荟起床,帮助她穿衣、梳洗。苏荟自从那次眼睛受伤之后失明了,赵亮一直都这样做,已经有半年了。

在梳妆桌前,赵亮轻柔地给苏荟梳着头发。霞光照在苏荟的脸上,她灿烂如圣女。苏荟仰着头说:“亮子,今天是一个艳阳天吧?可是我无法看见这个美丽的春天。”赵亮忍不住,几滴泪水滑过脸庞,滴进了苏荟白皙的脖子里。他伸手捂住苏荟的嘴,坚定地说:“荟子,你放心,你需要的眼角膜,我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给你找到!”苏荟吻吻赵亮的掌心,微笑着点点头。赵亮拥抱了苏荟一下,然后给她按摩起来,温柔地说:“今天我得赶到省城去。你叫保姆陪你出去晒一会儿太阳吧。”

赵亮急匆匆地出了汽车,来到车站广场。那里已经有好几个朋友在等着了,他们都举着一张纸板。纸板的正面写着:“拒绝冷漠,抱抱,唤醒沉睡的你!”,背面写着“FREEHUGS”(“自由拥抱”的英文)。原来,他是这个古城抱抱团的六名首倡者之一。他见到了团长张良,不禁大叫一声:“原来是你,老同学!”上前给他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情之所至,禁不住把瘦弱的他抱离了地面,来了一个原地旋转。

他听到张良轻微的哼声,同时旁边有抱友大声地叫他停下来。他把张良放下来后,才看见张良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赵亮忽然想起,这个在网上那么阳光那么开朗的男孩子,患了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怎么经得起这样剧烈的动作。据他所知,张良在世间的日子,是用年来计算的了。

赵亮紧闭双眼,把泪水咽进了喉咙,只觉得一股苦涩流到了全身。造化弄人,为什么老天总残忍地对待这些好人呢?他走过去,微笑着扶起张良,轻轻地和他来了个深深地拥抱。张良递给他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说:“愿这束天堂之花,带给你美好的祝福。”

赵亮接过来,才想起今天是复活节。在圣经上,百合花则是被逐出伊甸园的夏娃,悔恨伤心的眼泪落在地上后长出的。因此,在复活节那天,洁白美丽的百合花是标志性礼物,象征着忠贞与纯洁。他马上给家附近的一个鲜花店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马上给苏荟送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过去。在心里,他忽然有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死后第三天都能复活升天,还有什么不能俘获的呢?

就在这片刻间,抱友们已经走进广场,去和那些陌生市民深情拥抱。张良一手举着纸牌,一手拿着百合花,每次和别人拥抱之后,都会赠送一束百合花给对方。他不禁被深深的感动了,他知道,张良正用他那颗热烈而脆弱的爱心,去唤醒一点大家心里早已冬眠的温暖。

他举起纸板,勇敢地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正不知道向哪个市民献出拥抱的时候,就看见远处一个青年飞快地冲着他跑过来。赵亮大喜,心想这个小伙子可是及时雨,不禁夸张地伸开双臂地迎上去。

赵亮一下就把那青年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让我拥抱。祝你快乐!”那青年愣了一下,伸手拍拍赵亮的背部,然后往外挣。赵亮刚松开手,就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大喊:“抓小偷!就是那个穿黑色西装那个!!”那青年猛地把赵亮一推,然后撒腿就跑,一下把正准备过来献花的张良给撞倒在地。

赵亮明白过来,这小子原来就是小偷呀!他一股怒火腾地就冒了上来,猛跨几步,一把抓住了青年的后领。没想到,那青年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多管闲事,找死!”赵亮觉得腹部一阵巨痛,接连被匕首刺中了好几刀。他忍住剧痛,死死抓住小偷不放。他脑海里浮现出苏荟受伤的情景。一年前,苏荟带着公司的营业款去银行,在路上被劫匪在脸上打了一闷棍,钱被抢走不说,双目还严重受伤。旁边围观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上前救助,使得苏荟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

恍惚中,赵亮看见抱友们冲了上来,看见市民们冲了上来,看见张良爬过来抱住了青年的脚。他松了一口气,就往地上倒去。可是他倒在了不知是谁的怀抱里,嗅到了百合花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良苏醒了过来,他睁开了双眼,看见了父母和抱友们关切的脸。他们的神态无疑告诉他:这次心脏移植手术成功了!赵亮虽然被人们及时送往医院抢救,但是最终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他不明白,自己有何德何能,竟让赵亮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做出决定,把他的心脏无偿捐献给了自己。苍天没有辜负赵亮的心愿,这个手术惊人的成功。

张良很快又恢复了他往常的生活,赵亮的心脏在他胸腔里面坚强地跳动着,再也感受不到心脏给他带来的疲倦感了。除此之外,张良有种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件什么事他还没去做。

这天,他坐在电脑前,上了QQ。刚刚上线,一个问候就发了过来,那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太阳,然后是一句话:“亮子,你虽然离开了,但是我会每天和你聊天。我知道你会收到的。”张良一愣,这才发现他登陆的是赵亮的QQ账号。他糊涂了,刚才输入赵亮的账号和密码可以说习惯之际,纯粹就是烂熟于心呀。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正说话的对方Q好友的昵称,忽然觉得一阵心痛,然后一股柔情涌上心头。他飞快地打着字:“荟子,我来了。这么久我没看见你了,你过得好吗?”

张良心里那种模糊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想起了和苏荟在一起的风风雨雨和浪漫情怀。可是,他从没有和苏荟谈过恋爱。虽然他俩彼此深爱,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能活多久,就悄悄地离开了县城。现在,他知道,赵亮移植他给的心脏就像一个U盘插进了他这个主机,它里面携带的感情和记忆也一丝不剩地进入了他的系统!

他正疑惑间,荟子的头像忽然亮了起来,打出了一行字:“你是谁?为什么盗这个QQ?”

张良心里一阵激动,顺手就点击了视频。等了一会儿,荟子接了,于是,他看见了几度出现在梦中的清秀的脸庞。他深情地呼唤了一声。

荟子脸上写满了吃惊:“张良,你怎么在用赵亮的Q?”张良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8”手势。荟子伸出右手圈起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0”的手势。然后张良伸出食指中指,做了个“2”的手势。紧接着,荟子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做了个“3”的手势。荟子睁大了眼睛:“‘8023’的手势你都知道?”

张良在对话框里敲下四个大写的英文字母:LOVE。原来,这“8023”的手势,就像这个LOVE一样。他俩一直用“8023”来代替这个英语单词,这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张良取下麦克风,紧紧地贴在胸口上。他看见荟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他结实的心跳,然后一行清泪滑下来。她大声说:“张良,我怎么听见的是亮子的心跳声?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回来。”

张良说:“等我!”

几个小时后,张良走下了飞机场的闸口。荟子飞快地跑上前来,接过那好大的一束百合花,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阵热吻之后,张良捧着荟子的脸,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双眼:“荟子,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苏荟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嗯,我、你还有赵亮,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她知道赵亮的去世,也知道赵亮临死前立下遗嘱把眼角膜捐献给了自己,只是不知道张良也是受益者。苏荟说:“赵亮把他的眼角膜捐献给了我,让我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你。”

张良深深地拥抱着苏荟,把她的投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他也把他的爱心移植给了我,让我把这份爱继承下去!记得这首歌吗:心若在,爱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张良看见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张纸板,上面写着:“FREEHUGS”!他和苏荟拿着百合花,迎了上去。

他忽然记起了上次抱抱团的第一次行动,是在四月十六日。那一天,正是二零零六年的复活节。

今天是梧桐镇被命名为国家级古镇之后的第一个民俗文化旅游节。文龙背着数码相机,在梧桐古镇穿街走巷,不时把一些精彩的场面拍下来。他想举办一个江南古镇的专题绘画展览,这次特的来搜集素材的。

忙活了一下午,文龙才觉得又累又渴。他来到玄女庙旁边那家茶旅舍,准备进去喝茶休息一下。街上正有一队迎亲的花轿走过,他就站在街边等待着。忽然他在鼓乐喧天中听到一声叹息,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抬头,就看见街对面茶旅舍二楼的一个窗户上,一个女孩正倚窗而望。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户,神态忧郁的绝色美女,文龙觉得似曾眼熟,连忙举起相机,连续摁动着快门,飞快地抓拍了几张。

文龙一边喝茶,一边浏览着刚才的照片,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他始终觉得,这个倚窗而望的情景,他真的觉得很熟悉。可是他一直想得头疼也没想起来。于是他不再去想,溜达进了玄女庙。传说几百年前空中常有五彩祥瑞,百姓屡次发现凤凰的仙踪,于是他们就修建了这座玄女庙来专祀于她。

一间厢房前很热闹,横幅上写着“投硬币,中福气”。文龙不由得玩性大起,站到面前掏出一个硬币就投了出去。没想到一下子就砸在一件法器上,然后折射出去,又击中了旁边的另外一件法器。连续三四声“叮当”声后,硬币掉在了玄女塑像的怀里。旁观的游客喝彩声不断,都说今天邪门,刚才一个女孩也投出这样神奇的结果,被小和尚请到方丈那儿去了,八成有大奖。

正说着,一个小和尚也过来了,对文龙说方丈有请。文龙在往后面方丈室的时候,看见刚才他抓拍的那个美女正从对面走廊的一个门出来。他刚要招呼,她却一边走,一边透过玄女庙围墙的梅花砖往外看。外面是茶旅舍的后院矗立着一株茂盛的梧桐树,它就是古镇的标志性景点。

文龙看见方丈的时候,觉得很更奇怪。因为他不是端坐在蒲团上,而是跪在上面。

方丈低喧一声佛号,说:“五百年弹指一挥间。赵施主,前世今生的恩怨,今夜一并了断吧。”

文龙搔搔头,疑惑地问:“大师,不用这么神秘吧?可否给一点提示?”

方丈念道:“梧桐引得凤凰归,仙缘人间有几对?凡尘故宅成灰烬,前世情侣今日会。”他的视线停留在文龙的胸前几秒钟,然后望向窗外,闭上眼睛不断地诵着经文,再也不说一句话。窗外的梧桐树叶婆娑,声音犹如仙界梵唱。

文龙对这四句偈语感到莫名所以,只得向方丈告辞,转身走出玄女庙,来到了茶旅舍的后院。这个后院,实际上是赵宅的后家花院。赵家是几百年前川南的盐商巨富,但是赵宅被山贼焚于一场大火。那株梧桐树靠近地面近五米的主干被烧焦了一半,但是它仍然顽强地活着,已经好几百年了。

梧桐树下有一组腊像,再现的正是赵家少夫人葬身火海的情景。她被捆绑在树干上,脚下一大堆梧桐树枝正冒着熊熊的火焰。她的脸上被划了几道刀口,显得分外恐怖,但是却露出一片圣洁的光辉。经过灯光效果处理的腊像显得栩栩如生,文龙的心莫名其妙地又疼起来,眼角渐渐地湿润起来,不禁呜咽着低喊一声:“凤凰儿……”背后传来一个女子欣喜地声音:“相公,你终于想起我了!”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女孩。文龙本来对她很是喜欢,可以算一见钟情了,但是看见她竟这样出言轻浮,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毛。那女孩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文龙说:“龙儿,我就是你的凤凰儿呀!难道才几百年过去,你就忘记了我们的夫妻情分?可是你怎么还记得对我的昵称?可是你怎么还佩戴着我送给你的玉龙坠子?”

文龙的心里一动。在关于赵家的介绍中,只有他不久前在一个孤本文献中看见提到过少夫人的闺名,知道赵家公子对他夫人的昵称就是“凤凰儿”。刚才自己怎么喊出“凤凰儿”三个字,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说,自己贴胸吊着的那枚祖传宝物玉龙坠很少人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知道的?

他急于想知道这个秘密,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女孩,一边把她扶上楼去一边说:“凤凰儿,别急。我们进房间慢慢说吧。”女孩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任由他搂抱着走上去。文龙在转身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腊像,忽然觉得她除了脸上的疤痕之外,竟然和这个女孩十分的相像。

回到房间过后,女孩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她盯着文龙的眼睛说:“龙儿,你不要骗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没有真正想起我们的那段爱情。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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