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吓!男的?!
“砰 哗 ”短发女生跪坐在地上,从粉碎的小猪扑满残渣里扒拉出脆生生的硬币。一边捡一边数,越数眼越亮,晶光灿灿似夏夜的星。
哈 整整有六万多块呢。
“丫呼!星之馆,我来了!”
站在星之馆海底世界的潜水平台上,穿着潜水服带着脚蹼全副武装的裴允灿一边聆听教习人员下水前最后的叮嘱教导,一边对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神往不已。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潜水的美好回忆在脑海里不断扑腾着。
终于,噗通,哗!
碧蓝的海水瞬间将跳入水中的允灿包围,那一霎那开始,整个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重量,远离尘嚣,只有发自呼吸器里自己沉重的换气声。
宁静,自在,清澈,无拘无束。
还有好多色彩斑斓的海鱼和珊瑚,在海水宁缓的抚摸下,鱼儿们都有特别从容的神情和舒缓的节奏。
一切,都像极了六岁时和爸爸妈妈在海底看见的世界。
呼吸器后的嘴勾起满足而幸福的弧度。
学着教习师教的方法,允灿开始做耳压平衡,好让自己可以潜到更深的地方。正在这时,一条色彩鲜艳的紫雀鲷悠悠然从她面前游过。那么漂亮的紫色,像十岁生日妈妈给买的公主裙的颜色。
不由自主地,仿佛被蛊惑了般,就那样跟着游了过去。渐渐远离了其他潜水队员和教习师,潜得越来越深。眼看就要摸到雀鲷那湿滑美丽的小身体,它却转过一爿礁石,倏地不见了。
急着转过去,却不料突然从礁石后冒出个人来。
海草般幽柔的长发,皮肤滑瓷一般细腻光洁,眉眼是超乎想象的细致美丽。呀!莫不是美人鱼?!允灿那么自然而然地想,因为这个家伙没穿潜水衣,甚至连最基本的呼吸器都没有带。她有些兴奋地眨眨眼,咬住呼吸器的嘴也不自觉松开。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撞见,眉毛瞬间挑起,前行的姿势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游动。他的身子全部探过礁石来,白衣白裤,在水面阳光曲折映射下,似翩翩一道惊鸿。
哈!是个男生嘛。这样一惊又一乍,呼吸器到底脱离嘴巴的束缚,自在游开。
啊呀!大惊之下,允灿本能地伸手去捞呼吸器,可是忘记做耳压平衡的耳朵这一刻却呼啸般疼痛起来。慌乱之间人已经大呛了几口水,双手扑腾着找不着依靠。
呜呜呜,完了啦,妈呀,爸爸呀,女儿不孝,不能给你们买人参和蜂蜜吃了。还有珉源君,再也见不到了啊。 胡思乱想闭眼挣扎之际,手突然被谁捉住,紧紧的,带着不同于海水的温度,有力而可靠。
睁开眼,原来是刚刚的美人鱼帅哥。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另一只手去捞被水流带走的呼吸器。
可是溺水的感觉如此恐怖,允灿不能自已地徒劳挣扎,呼吸器随着她的身体摆动卡在了礁石缝隙里。
噢噢噢,天要亡我咩?允灿失望而凄绝地阖上那水当当的美丽双眸。心里念叨着最后一个愿望:小鱼鱼可千万不要啃我脚丫子啊!
嘴也不行!允灿倏地睁开双眼,一双清峻的瞳眸近在眼前迫人心魂。他他他……竟然毫无预告地吻住了她。
他还攥着她的手,她反手抓住他,指甲突破潜水手套的包裹,狠狠地陷进他的手背。
初吻呢!初吻呢!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眼泪汪汪汪地在眼眶里打转转,因为震惊,愤怒还有委屈,允灿的眼睛晶晶亮亮像落在水底的星。
她的窘迫尽数落在他眼中,文初熙那冰凉似海水般的眼神却毫无波动。
不过下一秒钟,允灿就知道人鱼帅哥的意图了。空气像生命之泉一样缓缓地顺着喉咙落进逼仄的肺里,他熟练地踩水加速往水面游去。
薄荷吗?还是柠檬?
求生本能让允灿松开死掐住初熙的手,一路往上攀,直到牢牢地箍住他的脖子。
她像水草一样缠住他,仰着的脸庞上有全数交付的信赖。如此被一个人信任着,需要着。他冰海般通透的眼睛里浮起一缕颜色,如闲花被风惊动。
哗 水面破开后,一切都回来了。世界,空气,活着的感觉。她突然就想哭,微咧开嘴才发现尚未来得及退开仍然微贴着的唇角,于是赶紧死死闭住嘴巴。慢半拍地发现并质疑,为什么只是闭住嘴而没有兔子一样地跳开?
好在平台上空无一人。男生没有察觉她的百折千回,利落地翻身上岸,走几步,回过头来,海水顺着他额角的发丝滴答下来,他的声音比海水还凉:“不要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他有些讶异。
允灿老实摇头。
他看上去有些莫名的释然:“不认识就好。”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允灿不由自主伸出食指,划过嘴角,他的气息还顽强地残留在那里,清清凉凉,像一种透明可口的饮品,可以穿透海水的咸涩。
薄荷?还是柠檬啊?
恩的田螺小妞
哎 傍晚,大街上,裴允灿一步三叹,小脑瓜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首尔的妈妈爸爸已经半年没有汇钱回来了,最近两个月甚至连电话也没有。呜 想到这里,允灿的眼泪就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转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爸爸做的鱼有没有人喜欢,还有妈妈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卖菜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忽悠呢?
一年前,爸爸妈妈卷巴卷巴行李,在一个美丽的清晨和允灿告别,他们要去首都创出一片给允灿公主建造城堡的天地。
可是,爸爸妈妈呀,允灿不是公主,也并不稀罕城堡,她只是想和亲爱的家人热热乎乎地腻在一块,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象孤零零的小狗一样,流落街头。
而本来,靠着允灿勤劳的双手课后努力打点工,日子紧紧巴巴也还过得去,可是,上个星期打工的那家鱼铺子却突然倒闭了。这下子,房租没了着落,被包租婆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唔 因为打工的关系,在学校里总是来去匆匆,连发展个把可以借钱的朋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哪?
正郁闷着呢,背后一股力气霍地冲过来,允灿一下子被撞得七荤八素,稍微清醒点觉得不对,抬手一看,咦?行李呢?
“呀!混蛋,连我最后一点家当都不放过么?”允灿拔腿狂奔,边跑边喊,“站住!小偷啊,抓小偷!”
晚上的住宅区街道行人不多,看上去似乎没有人可以仗义相助。允灿却不放弃,象顽固的小牛犊一样穷追不舍。行李里面可还有最后几千块馒头钱呢?
追进一个小巷子,前面那个家伙突然停下来。允灿正准备正气凛然地叉腰向他索要自己的财物,却不由自主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有……三个人。夸张怪异的打扮,邪里邪气的表情。
允灿有些傻眼了,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却没想过具体过程如何实施。这下子……
咽了一口唾沫,允灿努力笑起来打哈哈:“哈,呃,那个,月亮挺好的啊,你们也是跑步的吗?嗯,月夜跑步有益身体健康啊,哈哈……”
边说着边糊弄着想往他们身边越过去。这个时候反身逃跑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嗯,自然点,笑
“大哥,只有这点钱。”一个黄毛小子翻着行李,对着他身边的高个子男生说。
于是差那么一滴滴就可以越过他们的允灿很悲惨地被抓住衣领子,拉转去了。
“身上还有钱包什么的吧,都拿出来!”声音恶狠狠地低沉。
允灿把身上的兜兜袋袋都翻了过来,全都白花花的空空如也。意思是说:瞧,他大哥,兜比你脸干净不是?
大哥有些忿然地甩开手,却猛然听见极细微的玎玲一声,回头一看,允灿脖子上一条珍珠银链在月光和路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抢惯东西的大哥伸手就拽,刚刚怯懦得恨不得长出乌龟壳再钻进去的允灿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气力,抓住项链死不放手。
“我说你这小妞真不上道,你这链子被我们大哥看上是它的福气,还不放?”黄毛小子在一旁帮腔。
福气?我还晦气呢!“不放!”允灿的双眼坚定果敢地直视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生,眼睛里一下子仿佛被谁撒进一把金沙,莹光灿灿。链子是妈妈和爸爸的定情物,怎么可以落在别人手里呢?双手又加大几分力气。
正僵持不下,大哥身后的墙角暗处,突然传来一阵易拉罐哗啦倒地的声音,然后是懒散的一把声线:“唔……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活了?来啊,反正吵醒了我,想死的就过来吧。”
那声音里,有眼泪的味道。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就是知道,他的心在无声地哭泣。
允灿抓住项链的手松开些,从大哥的肩膀望过去,角落的他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坐着靠在墙上,头歪歪的,好像在看星星,或者是,和天上的某双眼睛对视。因为,他的姿势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还有认真呐。
“臭小子!”黄毛小子按捺不住毛躁躁地挥舞着拳头冲过去。看不清,电光火石之间,一声闷响和哼唧之后,可怜的黄小毛就那样被生生地一拳头打了开来。
他终于慢慢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出黑暗,站到光源普照的地界。她看着他的轮廓被光线一点点描摹出来。长发,细致的皮肤,冷凝的唇线,海洋般深而冰凉的眼神。
呀!是他,柠檬薄荷。
还来不及打声招呼,早已转过头去的大哥几乎一下子跳起来:“文……文初熙!是你?”
他礼貌而优雅地点头,眉毛高高地漂亮地挑起。
大哥和他的两个小喽啰瞬间吱哇乱叫着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