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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是雅穗带着第四张乐谱《恶魔降临》在逃亡吗?为什么呢?雅穗的逃亡,高清凌完美的《神曲》演奏,诺飞学长的断掌,这一切事件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落月感觉耳朵里的蝉鸣叫得更大声了。最近耳朵的听力越来越差了,但面对满心期望自己成为优秀钢琴家的母亲,落月说不出口,无法告诉母亲这个残酷的真相。

盛夏的墙角爬满青藤,纠缠盘绕,落月紧紧抱住脑袋,自己也像指导老师孙丽一样,疯狂地嫉妒着。嫉妒许诺飞的天赋才华,嫉妒能够得到允许,成为唯一陪伴在许诺飞身边的女孩的雅穗。

染血乐谱如影随形

“赵雅穗是伤害许诺飞的最大嫌疑人,如果见到她,请一定要马上联系我们。”公安人员将落月送到家门口,又摇下车窗严肃地提醒着。

落月长叹口气,拖拉着疲惫的身体,烦恼着要如何向母亲解释,班主任一定早就把自己今天逃学的事情通知母亲了。经过小院子的时候,养着看门的小旺突然失去平时乖巧温驯的模样,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确切地说,是向自己手里的书包扑来。

“旺旺旺!嗷!”小旺拼命用并不是很长的牙齿撕咬落月害怕得丢在地上的书包。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的书包里,有什么让小旺如此狂躁的东西呢?

随着书包外盖被小旺叼开,一张沾染着血迹的乐谱慢慢脱离书包。是什么时候被谁塞进书包里的?落月颤抖着手,小心地从已经渐渐平服下来的小旺嘴巴底下抢走乐谱。几滴已经完全渗透凝固在乐谱里的血液在橘红的夕阳照耀下异常鲜艳,落月急速将手里的乐谱重新塞进书包里。

慌张着想打开家门,钥匙却总是不听使唤,最终沉重落在家门口,大门被缓缓打开,母亲脸色有些难看地望一眼落月:“怎么了?身体不好吗?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课堂丢了没什么关系,但是钢琴练习不能太任性了。”

是《恶魔降临》!《神曲》其他乐谱都在诺飞学长被切断手掌后,甚至学长的血液都凝固了以后,被某人撒落在地。只有第四乐章《恶魔降临》被取走了,而现在,那张被从现场带走的乐谱,沾染着学长的鲜血出现在自己的书包里。

母亲愁苦着急的絮叨声,如一根根尖锐的针不断刺向落月耳膜。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钢琴,没有音乐,是否就没有那么多喧闹的声音呢?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早已不是“成为优秀的钢琴家”,她只是急切地想让自己实现她心中的欲望。

小时候因为事故断掌,没有及时被任何人发现而失救,使满心愿望成为钢琴家的母亲永远登不上那个绚丽的舞台。

“对了,下午的时候,雅穗来过,脸色很不好,她是不是生病了?”母亲神色有些呆滞地望着那架二手市场买来的钢琴,声音幽幽地传来。雅穗?自己在拼命寻找她的同时,她却出现在自己家里?落月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实在太讽刺了。这所有的一切,包括此刻被自己紧紧按住的书包里藏匿的血迹斑斑的乐谱。

必须把第四乐章的《恶魔降临》交给公安?必须马上联系公安,告诉他们雅穗曾经来到自己家里。但是,这是自己也曾经梦寐以求希望得到的乐谱,充满令人兴奋得颤抖的才华的第四乐章。

落月闭上眼睛,拼命回想这张染血的乐谱在进入自己书包之前的记忆。蝉又开始尖锐地鸣叫起来,让落月不得不停止回忆。一片血红的海洋里,自己努力抓住那些漂浮着的白色乐谱,想抓住《神曲》,最后却只抓到了《恶魔降临》。

乐谱上点点滴滴的鲜红血迹,渐渐弥漫扩散开来,一直将整张《恶魔降临》染成鲜红色。那张仿佛流淌着鲜血的乐谱在落月身后拼命追赶着,慢慢伸出可怕的血魔之手,紧紧抓住了落月白皙的左手。一个沉闷幽深的声音从盛开着火红彼岸花的地狱深处传来:“切断手掌才能切断恶魔的欲望。”

落月赤着脚,感受地板的微凉,来到旧旧的钢琴前,借着月光开始演奏起自己唯一得到的第乐章。恶魔的嘲笑,恶魔高贵地降临,他们不像仁慈的上帝善良的天使为人类实现愿望,他们是能够看穿人类丑陋欲望的黑暗使者。

“啊啊!”落月凄楚的尖叫声,在空荡的家里盘旋着,母亲蓬乱着头发冲到大厅来,按下耀眼泛白的大灯,一片血红映入眼帘。

那些吵闹的蝉,吵得脑壳快裂开的蝉,终于停止了无休的鸣叫,安静地死去。落月边挣扎着去抓那张慢慢飘落的已经完全被染成鲜红色的乐谱,边对恐惧得无法发出声音的母亲露出了笑容。

魔鬼低声絮语

“许诺飞恢复意识了,但他说自己只是突然想在比赛前到音乐教室去练习,没有看到是谁切断他的手掌,也不知道为什么犯人要带走第四乐章。”公安人员很快来到落月家里展开新一起事件的调查,年轻的公安人员簇簇眉头望一眼左手还紧紧包裹着纱布的落月,补充道:“北庭高中的高清凌,在昨天下午也被人切断了左手掌,他也说没有看到任何犯人。”

落月淡淡笑着摇头:“我也没有看到犯人,也许,我们都是被降临的恶魔切去了左手吧。”

“但是真正永远失去左手的人只有许诺飞吧。”公安人员正色地强调。落月却突然大笑起来,完全不理会刚刚勉强连接上的左手掌上白色的纱布已经微微渗透着红色,漆黑的眼睛里放射着冰冷的光芒纠正:“不,我们三个人都一样,永远失去了能够再次演奏完美钢琴的重要的左手。”

到底是招惹了谁的嫉妒,才被残忍地夺走了钢琴舞台的人生。所有人都这样议论纷纷,为短短三天时间里相继被断掌的富有钢琴才华的少年少女们而遗憾叹息。

“现场没有凶器,附近也完全没有能够成为凶器的可疑物品。”调查工作变得越来越复杂,让公安人员们愁容满面。必须找到这三起事件中第一个关键人物,雅穗。但是一个希望消失的人,是不会让别人轻易找到她的。只是,雅穗真的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吗?如果这是雅穗的愿望,落月觉得身为她最好的朋友必须帮助她。

落月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比任何人都早到,出现在音乐教室,按时参加音乐社团活动时,指导老师孙丽和所有成员都像见鬼似的露出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我还是音乐社团的一分子吧?老师,难道断掌的人,就不能继续参加活动吗?”落月自然地微笑着询问,孙丽察觉自己身为老师的失态,慌忙拉着落月的右手,将落月领到钢琴边上,努力挤出虚伪的笑容:“落月可是诺飞之后最优秀的成员,虽然暂时还不能演奏,但可以帮忙指导下大家的。”

《神曲》的乐谱,在音乐教室里只有一份,并且是大家潜意识里一致明确只属于许诺飞能够演奏的曲目。但是,当钢琴声响起的时候,熟悉的《神曲》旋律却再次飘荡在小小的音乐教室里。

曾经负责帮诺飞最后整理装订《神曲》的一年级新生安田偷偷复制了一份《神曲》,因为真正能够领会《神曲》中可怕的寓意的人,尤其是知道第四乐章《恶魔降临》中包含的秘密的人,为了停止那可怕的诅咒,只能忍受断掌之痛。

恶魔即将降临!当安田流畅地演奏,甚至像着了魔似的发挥出比平时任何时候都精湛的演奏能力开始第四乐章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根突然从琴键下猛地弹出的琴弦锋利地划过安田刚刚完成连音的左手掌上。

鲜红的血液一下溅落在黑白琴键上,指导老师和学生们恐惧地边搀扶着受伤的安田,边迅速拨打医院和公安的电话。

落月仿佛看不见听不到身边的一切,径直走向溅落着点点鲜血的钢琴,右手一把抓起乐谱,快速走向窗边,用右手和嘴巴使劲撕咬着,直到把整份《神曲》撕得粉碎,直到《神曲》的零散纸碎飘落在不知何时站在了音乐教室楼下的雅穗身边。

雅穗,这是我最后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即使我知道是你趁着我母亲到厨房为你准备茶水,在我的琴键下装了锋利的刀片;即使我知道你伤害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保护你最喜欢的许诺飞。

雅穗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慢慢捡拾着那些零落在泥土和校道上的小纸片,等待着公安的到来。第一次听到诺飞学长只为自己演奏的《神曲》,在第四乐章的地方,从小就拥有特别音感的雅穗马上听出来隐藏在《恶魔降临》中的暗语:本曲原创者为高清凌,抢夺者如恶魔降临。

拥有让所有人羡慕的钢琴演奏天赋的许诺飞,偏偏完全没有作曲的才华。作为著名作曲家的父亲,为了让儿子早点登上更大的舞台,为了自己的名誉和欲望,常常将一些还没能出道的学生所作的曲子占为己有,再挂上诺飞的名字,让儿子以“富有作曲才华的钢琴天才”之名登上舞台。

“落月,我常常想,如果我没有听到魔鬼的低声絮语,如果我没有将诺飞父亲盗用学生的作品来作为自己儿子的原创曲子的真相告诉他。也许他就不会选择在那个午夜切断自己的手掌。”雅穗被戴上手铐时,脸上恢复了以往甜美温柔的笑容。

无法接受自己必须一直以“盗窃者”的身份虚伪地演绎“天才钢琴家”的诺飞,在午夜最后一次演奏完《神曲》后,用琴线切断了掌心。收到诺飞短信后马上赶来的雅穗,为了保护诺飞的名誉,想将隐藏着真相的第四乐章盗走。却发现第四乐章早已被谁拿走,取走《恶魔降临》的正是落月。落月只想恶作剧一下,让诺飞第二天演奏时大吃一惊,却不知道自己触动了可怕的恶魔琴线。

必须把所有得到《恶魔降临》,或懂得演奏《恶魔降临》的人的左掌切下。这样,魔鬼的丑陋的声音,就永远不会被人听到。诺飞学长一直靠父亲盗窃学生的作品来假装拥有作曲才华的事情就不会被揭开。

演奏者

最后一次看到雅穗,她消瘦而惨白的脸上已经只剩下黑洞般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却还在不停重复着:“恶魔要降临了,无法停止的恶魔奏鸣曲,不能让大家知道的秘密。只有断掌才能停止演奏,才能隐藏秘密!”

所有和《神曲》有关的,和《恶魔降临》有关的演奏者,应该都已经失去了再次演奏的能力吧。所以,无论雅穗所说的是事实,还是她的幻觉,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可怕的欲望,丑陋的真相,都已经停止了走向深渊无法回头的脚步。

母亲对无法再演奏钢琴的自己已经彻底绝望,甚至离开了这个本来就毫无温度的家。落月偶然经过美术教室的时候,看到了诺飞学长努力学习绘画基本功的背影。用缺失了左掌心的手臂擦拭着汗水,努力在白净的画纸上,画出他心中最真实的景色。同时也代替曾经为了他而走向黑暗深渊的雅穗。

雅穗被诊断为“被害妄想症”精神病患者,诺飞学长也坦白告诉了公安人员,那晚他正在练习第二天要比赛的钢琴曲,雅穗突然带着锋利的刀冲进来,切断了自己的左掌。一直以来用药物控制着病情的雅穗,渐渐厌倦被当成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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