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几个人守着那几个估计已经羞愤欲死的刺客,我和玉英转身离开了这里,我知道,玉英一定查到了什么。
内厅中,玉英将他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情势竟然急转而下,随着病中老皇上的一大举措,竟然将已经白热化的储位纷争硬生生给压到了台面下!
九天果然说到做到!
进京后不过短短五天,九天就以雷厉风行的作风,查出吏部尚书魏文甫足足十三条重罪,条条都足以让魏文甫被凌迟处死,在当今淑妃亲自求情中,一回京就接手执掌刑部的清歌改判凌迟为斩立决,生生砍断了魏文风的一条得力臂膀!
清歌继刑部尚书后又接手了吏部尚书一职,加上原来就属于太子党的兵部,为太子登基一下子集聚了雄厚的政治资本!
也为我和清歌报了落崖之仇!
同时,驻守北疆八年没有回朝、劳苦功高的二公主凤天舞突然递上奏折,竟然指称魏文风之弟魏文成私通敌国,造成大军被敌军背后偷袭,损失惨重!
别的罪责犹可,这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可是惊天动地之大!历朝历代,只要皇帝一听到叛徒二字,顿时都红了眼,哪还管是不是清白,先杀了以绝后患再说!
而且此话出自天日出了名的正直公主将军、同时又是皇上最感到对不起的孩子之口,那是百分百不会再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就这样,刚被押解回京的魏文成连审判都免了,直接和他堂兄一起上了法场,挨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一刀!
拥有二十万将士的北疆的军政大权,由此完全落入凤天舞手中!
位高权重的魏家当然也不肯罢休,太子的一系列打击当然让他们晕头转向,但毕竟能够回神。
尽管北疆的军权已经失去,但驻守南蛮的五皇子雷泽也不是吃斋的,他迅速以老迈不堪、屡次判断错误形势导致军前数次失利为由,将属于太子党的监军打发回京,独自掌控了南蛮二十六万大军!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这一手先斩后奏,也让众人始料不及,毕竟他是皇上的幼子,皇上虽然雷霆震怒,却也拿这个向来任性的小儿子没办法!
凤雷渊依然不动声色,可是他的不动声色相比起其他皇子公然对决的政治动作更加让人不安,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什么暗拐子!
可是就在这时,皇上下了一道着礼部起草的册封圣旨,终于给他几个儿女分别册封了名号。
太子凤九天不变,依旧住在东宫,一切俸禄用度照前比例;
三皇子凤清歌自幼体弱多病,常住宫外却心系国家,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特加封为睿王,赐睿王府;
四皇子凤雷渊为人恭谦有礼,体察民情,屡为百姓伸冤诉苦,深得百姓的口碑,特加封为恭王,赐恭王府;
五皇子风雷泽为人勇鲁任性,他多年驻守南蛮,一丝不苟,多次击退敌军侵犯,为边境百姓除去威胁,特加封为勇王,赐勇王府;
二公主凤天舞为人忠孝节义十全,身虽是女,实则胜男,为天日王朝的第一楷模,特赐封为安圣公主,其子南若风加封敏郡王,赐安圣公主府;
六公主凤蕾沁纯雅至孝,承欢膝下,封安乐公主,因年幼,依旧住在宫中,不另赐府第。
这圣旨一颁,众人心底有数,皇上无疑是在重申并巩固太子凤九天的东宫地位,也是在明确其他皇子的地位和职责,显然皇上被这一阵的明争暗斗给弄得虚火上升了!
这样一来,众人反而不好再有什么行动,毕竟皇上的警告已经很明确了,谁会那么没有脑子在这个时候去捋龙须?
政局,大概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平稳了。
在这种情况下,玉英分析,伤刀影的人应该不会是向来行事谨慎的恭王凤雷渊所派,可能是另外希望凤雷渊登上皇位的那些人!
我想起凤雷渊和清歌的关系,想起那天的对话,点点头,同意玉英的推测。
凤雷渊不会伤害清歌的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而魏家人和淑妃经过了这么一场,目前不再异动对他们而言才是上策,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对于那几个刺客,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招供了——当然不是刑罚,他们还不至于让我动这个念头,我只要先饿上他们几天,让他们维持着那种姿势,威胁他们要放人进来参观等等,一切就够了。
对于这些刺客,消磨或者折弯他们的自尊远比毒打刑罚来得有用,我只要准确掌握他们的心理,何愁得不到真正的情报?
用了上帝创世的七天,他们向我吐露了一个名字,果然与我猜测的相合,我大度地放他们走了,看他们临走时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的样子,估计他们打算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隐居,再也不出来了!
澜城的冬天几乎没有雪,简易太阳能可以解决我的洗澡问题,但浸入骨子里的冷气却让我常常起不了床,整天整天昏天暗地地睡。
唉,想当年,赖床对于裴夜凰而言简直是个笑话,可是现在英雌气短,没有空调的日子我也不用逞能了,这就是被空调调养长大的现代人精神上不可突破的沼泽区!
云青在我的屋子里放置了很多炭炉,果然温暖了不少。秋灵担心我这样下去会生病,总是无所不用其及地诱惑我出门,新鲜事件,美味食物,商铺业务什么的,好歹这样也让我慢慢地熬了半个冬天。
不过我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蘅芜坊,三楼专门为我自己开辟了一个空间大而舒适的房间,布置成紫色。这个房间,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许进。
蘅芜坊的药膳没有刻意宣传,但竟然有了出乎我意料的口碑。每天三层楼人满为患,好多人等了一天又一天,总是没抢到位子,急了,开始闹起来,于是我设立了会员制度和订位制度,这样一来,情况果然好多了,而我的荷包,也满满当当地越鼓越饱。
所以,如果不得不出门,我总是第一个飞奔蘅芜坊,如果要会友,就把他们接过来。目前为止,我已经通过玉家人认识了颇多澜城名流,同时也结识了不少真正可靠的朋友,他们中有文有武,大部分还是玉氏兄妹带着我认识的。
我们聚会的地点,通常就选择在蘅芜坊,好笑的是他们来去无数趟,竟然没有人想到我就是蘅芜坊的东家,一个劲埋怨我不要浪费金钱,在家会友也一样。
蘅芜坊的伙计中有男有女,都是我从澜城的贫民区中搜罗的善于吃苦的聪明孩子,经过专业培训,他们表现得比一般大酒楼的小二们还要好得多,客人们满意,所以回头客越来越多,既为我增加了业绩,也为他们自己争取了丰厚的奖金。
我从中留意好的苗子加以培养,为以后的事业积累人才。看到他们对待这间蘅芜坊充满感情的态度,我知道,这些孩子以后都会忠于我!
有个别不自觉的客人,以为有钱,就能在蘅芜坊胡作非为,常常闹着要我这间据说是全坊最豪华雅间,我坐在里面冷笑,任凭这些人被机智的孩子们打发走。
但是,今天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听声音,门外的客人很年轻,懒洋洋地并不吵闹,只是吩咐手下,直接将我赶出来——那熟悉的腔调,让我想起了当时我在京师闹酒楼的事情,很明显,这个人,跟我当初的目标一样。
“小星,请客人进来吧!”我淡声吩咐正在忠心挡驾的孩子。
既然来了,我怎么能不会会你?
日式的拉门刷地一声被拉开了,门口的大理石屏风阻断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对方的容貌,只能看到一个身着湖绿色飘逸长袍的高个男子一步跨了进来,他身后的手下正欲跟进,他伸手阻挡了一下,那手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我躺在贵妃榻上,盖着薄被,笼着暖手炉,静静地看着他出现。
转过屏风,他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我没有打量他,扬着脖子多累,我才不白费气力。
“阁下如果打量够了就请坐吧。”我淡声道。
他往旁边的沙发上一靠,顺势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味的眼光还是紧锁住我不放。
“果然好相貌,好风采!”他不吝称赞,笑容在嘴角绽放,却不达眼角。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从心底觉得有些吃惊,这个浑身邪肆气质的男人,真的只有二十岁吗?真的是我调查回的资料里的那个人吗?
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五官立体完美,相貌应该是上等中的上等,可是他幽狭的双眸却闪现令人不安的光芒,至少是令我不安……
“阁下来得好迟,我以为在一个月前就会见到阁下!”我冷淡如旧,并不看着他。
“你似乎应该调查清楚了我为什么迟来的原因啊!”他歪着头哈哈大笑,似乎我说了好笑的话。
“我从来都不相信,事情的发展完全无迹可循,世上有永远的秘密,所以的确花了一番功夫调查。后来我才发现我疏漏了一件事——你完全可以找一个人代替你参加封号大典!”我冷冷地看着他比我还狂的笑容,一句话把它劈掉!
他的笑容一顿,面容立刻没有表情,显然我的话触动了他,他眼神瞬间变深,“你说什么我不懂!”
“以阁下的狂妄性格,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为了达成目标,你从得知清歌的安排时就一路跟踪刀影,甚至自作主张将他打伤,后来准备杀人灭口却失败了,你就想来这里会会我。而我,我不相信你有分身术,能够同时在京师和澜城两地出现!对吗?勇王殿下!”我微笑,
“而且,勇王殿下是擅自做主的吧?既没有经过恭王的同意,也没有经过魏家和淑妃的同意,我是否可以斗胆猜测,勇王的这种给恭王处境雪上加霜的做法,是真的为恭王的事业着想,只是因为有勇无谋反而越帮越忙,还是勇王并不如传闻中那么豁达无欲敬爱兄长,而是想跟兄长们一起逐鹿天下?”
话说到这里,勇王——凤雷泽猛然站起来一步走到我面前,闪烁不定的眸光看着我,“你知道世上的人都没有你聪明吗?”
“是吗?谢谢勇王盛赞!”我大言不惭地道谢。
事情,就在刀影醒来时出现了疑点。
刀影一醒来就告诉了我原委,他是在探查南蛮军队内部情报的过程中被伤到的。
他的武功由清歌一手调教,在武林中打得过他的人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诡异高手,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人必定不同凡响。
刀影一口咬定这个人身影非常熟悉,但是他绝对没有怀疑到勇王身上,因为勇王那时候还应该在京师进行受封大典,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远在千里的澜城。
而我可不这么想,如果这个勇王并不像传说中的勇王呢?
所以,我守在蘅芜坊,等待着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