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远面带痛楚的摇摇头，表示不知。
医生让几名护士控制住苏茉强压在陪护的病床上实施检查，苏茉嗷嗷的嘶鸣着，混乱的目光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所措，她的情绪比之前稍好了一点，可能是医生的强迫性，使她暂时平静了下来。可没过一会，她就又开始发起狂来。
“注射氯丙嗪。”男医生果断开口。
另外一名护士马上就配好了针剂上前准备注射。
“等等。”是顾思远。
他拧着浓眉上前抚住了苏茉乱蓬蓬的卷发，他低头轻声问医生，不用镇静剂可不可以。
医生摇摇头，说必须要用，或者还可以服食镇静药物，可是她现在正在发病期，没有正常人的思维。
顾思远肩头一震，停了几秒钟之后他点点头吩咐护士扎吧，不过请轻一点，她从小就害怕打针。
针剂平稳的推进去，片刻后苏茉就安静的睡着了，她被拂去乱发的面颊恢复了以往的美丽沉静，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静静的躺在那里，让人心生怜惜。
忽然，我的手背上被点点的水迹浸透，大惊之下回望过去，发现竟是远航，他满含痛楚纠结的眼睛里涌出大滴大滴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我的手上。
我的心中狠狠地一痛，伸出手去把他揽在怀里，让他不再看到这严酷悲伤的场面。
“远航。远航。”我低低的在他耳边喊着。
他的泪水浸透了我厚厚的衣衫，像一道被毁灭后的火山灰烫热了我的五脏六腑。
“妈妈。妈妈。”尽管很小的声音，可我还是在心神俱震的同时听到了他在呼唤着他心中的妈妈。
简单的检查后，医生确诊了苏茉的病情，并问起需不需要就近在精神科治疗。
顾思远僵立在当场，半响说不出话来。
狂躁抑郁症。
已经不是初期。
那么，他该如何承受这忽如其来的一切。
“爸爸。求求你！别把妈妈关起来，她没有病，她只是累了，想睡一会。袁阿姨，我也求你了，求求你了，别让我爸爸把我妈妈关起来。”忽然，顾远航抓住了我的手，他带着哀求的语气恳求顾思远，求他求我放过苏茉。
涕泪交错的少年的脸庞，带着被撕裂般浓烈的伤楚，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
“嗯。不送。远航，你放心，不会送你妈妈去那种地方的，你放心。”
我向顾思远示意不要，他思忖了一下，点点头。
一会功夫，除了桌上医生留下的药物，就是几个默默无语的人了。方凯疾步踏进房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狼狈不堪的景象。
“方凯。”我起身。
他朝我点点头，就把目光转向了躺在床上沉睡的苏茉，还有守在床边因为见到他的到来身体变得僵硬的顾思远。
“谁叫你来的。”顾思远习惯性的蹙起浓眉问道。
“你不用管，我只是来接小茉回家。”
方凯旁若无人的走向病床，俯身就把苏茉抱了起来。
顾思远脸色一沉，伸手拦住了他。
“从今往后，苏茉由我来照顾治疗，不用劳烦你了。”
方凯嗤的一声闪身甩开了顾思远的手，他反问道：“你来照顾，你用什么来照顾她？顾思远，我真是鄙视你，鄙视你们顾家，多年前你答应我的事哪一样你做到了，你自己看看，如今小茉变成了什么模样，远航又变成了什么模样，他们。统统被你们顾家伤害得体无完肤。你还说要照顾她。对不起，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了。”
苏茉还是被方凯带走了。
是我最终站出来为方凯说了话。
我跟顾思远说现在最有资格带苏茉的人正是方凯，因为苏茉再也不是多年前依赖于顾思远的女孩了，因为惨痛的生活经历，因为积聚在身上无法治愈的心理疾病，她，完全的变了。而了解她病情的人，在美国一直呵护着她的人一直都是方凯，就连她回国第一个请求照顾她的人都是方凯，而不是你，顾思远。所以，我们把她交给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事。
听了我的话，顾思远沉默良久最终妥协。他看看方凯又看看了我，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问我。
“袁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嘴里发苦的冲他笑笑，没有回答。知道这一切原非我所愿，我尽管已经做好了趟入这趟深水的万全准备，可还是被一个又一个隐藏在光鲜表象下的不堪事实打倒，其实，我才是他们中最不想什么都清楚的人吧。
方凯苏茉离开之后才有护士和保洁进来打扫一片狼藉的病房，医生小心翼翼的检查了远航的伤口之后，再次蹙紧了眉头。他正式宣布，立即输液消炎，明日准备第二次伤口缝合。
没有人出言去责备顾远航，可他这次却主动对我们说了声对不起。
默默的看着护士扎针，处理他被鲜血染透的纱布，我的心也跟着护士的手在蹦在疼。灵川从门边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说，夫人，秦墨雨来了。
回头，转身。
杏色装扮的清秀女孩目光清澈的站在门里，她独自一人前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的营养品。
“姐姐。”
我把手抚向昏沉沉的额头，转身朝她迎了过去。
“墨雨，你来了。思远，你看谁来看远航了。”
顾思远表情有片刻的怔忡，直到秦墨雨喊了他一声顾叔叔，我是秦墨雨。顾思远这才回过神来，他抿了唇角，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过来揉了揉墨雨漆黑的马尾。
“丫头，我还记得你和你帮叔叔“偷”来的红酒。”
秦墨雨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说你就别提那件糗事了，顾叔叔。她上前几步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远航的床头，问：“顾远航，你怎么变成科学怪人了？”
护士闻听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远航则用能动的那只手把被子拉高盖住身体，完全不理睬秦墨雨的主动靠近。
秦墨雨也不生气，从袋子里掏出一样样的东西向他献宝，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到了最后居然还有一包婴儿爱吃的营养米糊。
“喂。你把我当什么了！”远航气急败坏的大叫。
秦墨雨挠挠头，沮丧着一张小脸道歉：“我好像拿错了，对不起啊，顾远航，我自己去超市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