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之处,顾思远走了进来。
他换了衣服,我关上房门,一件黑色的带条纹的衬衣,深灰的长裤,加上泡过泉水的滋润的发亮的头发,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端的什么?”
我正在吹头发,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手里举着一个托盘似的东西。
“你怎么洗澡了。”他语气带着责备,放下东西就走了过来。
我披散着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我身上很臭,而你却很香,我是为了你才洗澡的。”
他拿过我手里的风筒,几下就帮我吹干了。我拿过梳子随意梳了几下,然后鼻子就循着食物香味走了出去。
“你叫外卖了?”
“我做的。一碗面而已。”
他乐呵呵的坐下,把冒着热气的鸡汤面推到了我的桌边。
“快吃吧。每次看到类似粉丝的东西,我都会想起和你一起吃鸭血汤的情景,反也会多吃一碗,今天我们一起吃,看会不会把我的肚皮撑破了。”
“会。当然会。”
我夸张的叫着,端起碗就吃起来。一个穿着GIVENCHY的多金钻石男,为我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袁舞洗手作羹汤,怎能不令我感动莫名。
眼里有热热的湿意想要泛滥出来,我只能不停地呼噜着细细的龙须面表示自己非常爱吃。
我打开浴室的排风扇,然后取出吹风筒开始吹干头发。
吃完了一碗我又伸手,抢他身前吃到一半的面条。
顾思远笑着躲,不让我得逞。
一时间,原本静谧的空间里荡着火热的人间气息,让人流连。
最后,顾思远干脆把锅都端了上来,我和他吃了个底朝天。
吃饱喝足,精神也好了许多,关了灯,我就叠在他的身上两人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看山里的夜景。
别墅群建在偏僻的地方,路人稀少,很多房屋都空无一人,连灯光都没有一盏。不过,这样反而更加的能看清夜幕上闪亮的星星。
在城市的时候,我也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晚间用来仰望星空,可是每每看到的都是不清晰的几颗在天边哀怨的闪烁,可这里的不同,天上星云中月,像跳动着的音符在奏响欢快的曲调。我仔细的洗干净长发和身体,一切都在清新的空气里显得明晰真实。
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他。
“如果你选择一颗星星做你的伴侣,你会选择那一颗呢?”
顾思远拉起我的手,指向右边天空里闪烁的一颗星。
“就是那颗。”
“为什么?”
“没有觉得它越来越明亮吗?初时不起眼,像个爱羞的小姑娘,可是在月亮出来之后,你看,它是不是变了样子,越来越耀眼,就算我们只是无意中望去,便可以看到它的光彩,无人能及。”
“哦。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然后用顾思远的男士浴液洗干净身体,最后穿上了宽大的男士浴袍。”
“傻丫头。因为它就像你一样。总是能影响身边的人主动向你靠近。”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浑身被缠满纱布的少年,正睁着澄澈的眼睛望着暮色深重的病房窗外愣愣的发呆。
放下手中的背包,我和顾思远走了过去,站在床边,我轻轻的喊他,远航。远航。
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眼光还是牢牢地看向之前关注的地方,对我们的到来完全无动于衷。我看了看顾思远,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大。
我俯下身来,凑到他的面前说。
“远航,你那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找大夫来给你打一针?”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从灵川嘴里知道他的一些生活习性,最怕的就是医院里打针的大夫。
顾远航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紧了一些,我抓住这个时刻,紧紧的握住了他未受伤的手,冷得像冰。
“我知道你在听,顾远航。你不理我们都没有关系,但是请你听我说几句话。现在的你是不是感觉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你了,活着了无生趣,你是不是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从这高楼上跳下去再也不要面对令你感到绝望的人生,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你还不配去死。”
感觉手底的冰冷有了一丝挣扎,虽然很短暂,脱去衣服开始洗澡。
热热的水带着欢腾的水珠砸在我的身上,但是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顾思远不忍的喊我,袁舞。我安慰的看他一眼接着说。
“死亡,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情,死了便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去管,去关心,这世界上的所有事都与你无关了,佛家把死看得比活着更加的崇高,你觉得你受了这一点点的委屈便想去达到这个境界,是不是不配?”
顾远航动了动嘴,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我不是爸爸的亲生,我的母亲痛恨我的存在,活了这么大如今才发现这是个错误,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跟死还不相配吗?”
我郑重的点点头。确定他是。
顾远航不再跟我说话,他颤抖着身体紧紧闭上了眼睛。
真是到了现在还是个别扭的小孩。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我不想去做探究,只是我知道他强装倔强的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坚强,他用学习好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用叛逆来证明自己的挣扎,用死亡来证明自己的痛苦。可其实,远航不明白的是命运偏偏是不会放过他的,就像是从未曾放弃过捉弄我一样。
药物的作用下,他沉沉的睡去。远航躺在那里,浑身缠满了雪白的绷带像个科学怪人,监护器发出嘟嘟的鸣叫声证明他还是个活的生命,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带着失血后的灰败,向世人昭示着他曾经经受过的磨难。
“我没有把远航照顾好。”顾思远沉沉的声音响起。他走过去盖好远航的被子,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默默地看着沉睡中羸弱清俊的少年,如果不知情的人见到,定会觉得这是一幅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我转过脸去,假装看放在茶几上的医院简介,把这点时间留给了他们“父子”。
“远航知道身世的事,你知道?”后来,我还是带着不解问他。
顾思远点点头。
“他无意中听到了我和我母亲的谈话,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