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的穿越整座城市的南北,我坐在宽敞的后座上假装睡着,对正副驾驶位上的两个人的目光对视视如无睹。
南璇这次来清城是所在的银行公派出差,顺道看望被晓华出卖的袁舞是不是还“活着”。可她即使掩饰的再好,我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的烦乱和忐忑。
先是两人在高铁站上就支开了我去买饮料,然后就是天府里两人相携去了几次卫生间,再然后就是现在,在一向反应超级敏感的袁舞面前玩翻牌游戏,这件事情就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欧麓风情是清城夜生活的标志,坐落在城北的中心区,白色的城堡建筑别具一格,与旁边69层高的世纪大厦相映成趣,晚间的霓虹闪烁,远远地转过街角,就看到了欧麓银白色的招牌,离得近了,仿佛能听到阵阵乐声从灯壁辉煌的里间传出来。
晓华家里在欧麓有专属的停车位。门侍过来停车,面带难色的说对不起,柯小姐,今晚客人比较多,您的车位被经理暂时让给别人了。要不,我再给您找个位置?
晓华脸一沉,说把你们经理找来,我每个月付的车位费可不是白掏的,占了?谁占了?
门侍为难的踟蹰在车门口,见晓华没有松动的意思,用对讲器叫来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人自称是欧麓的值班经理,姓高。他连连道歉说对不起,今晚客人爆满,没想到全城的富豪们都集中在今天来了。还有很多挤不上包间的都走了,车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他也没有想到柯家没有预约就来了。
晓华瞪了他一眼,不悦。
“那你说怎么办。我今天就是来玩的,你们这个样子就是给我找不痛快。”
高经唯唯诺诺,望了密密麻麻排的整齐的奢华车辆,不敢应承。
“哎,你过来。”晓华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小门侍。那小伙子怔了一下,赶紧跑了过来。
“你说能给我找个位置的?确定?嗯,那好吧,这样。高经理,我今天就不追究这事的是非了,麻烦你给我找个豪包,车位的事就算了。”
高经理趁我们不注意踩了小侍应生一脚。他那几个有限的车位和包厢都是给惹不起的祖宗们留着的,万一整没了遇到难缠的,那他岂不是要丢了饭碗?看着傻乎乎的伙计把自己卖了,心底别提那个恨。但是话已至此,他也不能再给圆回去,柯家在清城也是豪富之家,岂是他敢惹得。
于是,看了一场好戏的我们被穿着制服的侍应生带进了三楼的一间豪包。瓜果,酒水,饮料依次摆在原木桌上,影音系统前还有专门的Dj少爷为我们点歌服务,这些统统都是钱。我大概看了下价目表,光包间的价格就够我工作好几个月了。虽然晓华拍板了她请客,可那串数字加起来还是让我禁不住颤了一颤。
我请不起的。
火锅店里的苦丁茶喝得多了,进了KTV的包间我就想去厕所,还有个原因促使我离开,就是进了房间后晓华和南璇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我们是谁呢?连睡觉都喜欢挤在一起卧谈卧谈的知己朋友,比之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还要亲密几分的人,我又怎能看不出之间的暗潮汹涌。
卫生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我推门进去时听到有人在里面呕吐,吐几下骂几声。本就腹胀难忍,一听之下也是恶心不止,撑着解决完,冲了一下手就快步出了卫生间的门。
欧麓的装修精致,专业。若不是没有关紧的门扉,恐怕立在门外也是听不到内里的喧嚣的。我立在名曰爱琴海的包房门口,讶异着内里的安静准备推门而入。
“你真和程嘉宁在一起了?南璇!你看着我说话。”
无数次纠缠在我血肉里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我的耳边。晓华带着痛惜愤怒的责问令我如雷轰顶,我的脸瞬时惨白如纸,她说了什么?
南璇和谁在一起了。
嘉宁?
脑中似有千针在刺,我扶着软包的墙面半天才从巨大的冲击波里恢复一丝镇静。
我听到南璇说是的,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话音刚落,包间里面就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晓华透着彻骨冷意的大声呵责。
“你还有没有心呢?南璇。你有没有想过袁舞知道了会不会崩溃。四年前,你我亲眼所见那个陈如景借着同事名义抢走了程嘉宁袁舞是怎么毁灭自己的,难道一次痛心彻骨的婚姻伤害还不够?现如今的你迷了心窍,难道还要向千疮百孔,身上无一处不伤的知己心头再捅上一把刀?”
半响无言。
然后里面渐渐传出了南璇细细的啜泣之声。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晓华。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对嘉宁的感情比之袁舞不会少一星半点,你不知道,他从离了婚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痛苦的。他。”
“少和我说这些废话,程嘉宁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摆痛苦,他那是自作孽活该!还有你,若不是这次念在多年挚友的份上,念在袁舞的承受能力,我真会撕破脸捅破这一切跟你绝交。你,真是太令我失望痛心了。前几天,若不是韩芳跟我聊天时说起看到你和程嘉宁两人甜甜蜜蜜的出入她所在的小区,我是不是要等到你们好事近了才能知晓这个秘密?袁舞呢,你是不是准备当她失踪了,最好死了算了,这样才能称了你和程嘉宁的心!我怎么就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毒的女人!”
“呜。晓华。不是你想的。你听我”
“好了。我们就此打住!你收起你的委屈,今晚给我继续虚伪,等会你若是敢在袁舞面前漏上一星半点,看我怎么对付你和程嘉宁。”
南璇自知理亏,也不再辩解,几秒钟之后,看似和谐的乐声就从开着的门缝处流泻了出来。
我的眼泪什么时候出来的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沿着欧麓的旋转楼梯木然的走下去,每个经过的客人和侍应生都向我投来好奇探究的眼神,可我又怎么会去在乎他们呢?即便是每天每晚被焚心噬骨的寂寞吞噬即便是离开龙伊孤身一人艰难生活,即便是被如同禽兽的人伤害羞辱,我都不曾有过现在这样万念俱灰,了无生意的念头。
我真想问问那个人,你。究竟还要伤我多深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