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柯晓华。
一身干练精致的普拉达女魔头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原本漆黑的齐腰长发被修剪成了细碎的短发,额头的刘海还刻意被挑染成亚麻的颜色,搭配着立体感极强的脸上珊瑚色的唇彩和眼影,站在我面前笑得就像天上亮闪闪的星星。
我张了张嘴,却只得几声略带夸张的嘶哑喉音冒了出来。
没办法。
越是躲避着过往,命运这个坏家伙就越是不会放过我。
柯晓华。睡了我大学四年下铺的姐妹,此刻正激动万分的扑上来掐疼了我青紫的胳膊。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袁舞。你。你怎么躲到清城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当年和南璇找了你多久,就差没把程嘉宁那个家伙给宰了!你。你。袁舞。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副惨样。袁舞。是那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
身边陆续有衣冠整洁的白领精英们好奇的注视我们,注视着我的狼狈和柯晓华泫然欲泣的怪异模样。
我低头长叹。
袁舞。今天是你的衰日吗?所有的不如意都集中在一起发威?
可想归想,柯晓华却是我不得不理的人。她是我的同学,更是和南璇一样的好姐妹,当年傻乎乎的几个暗恋程嘉宁的女生碰巧住在一起,只有我最后幸运的成为了她们口中羡慕到死的女人。
我压下心头翻滚着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狼抱。
“晓华。你不是准备留在龙伊市不回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知道她和南璇都是清城人,她们回家不稀奇可和我一样出现在柯华保险简洁明亮的大厅里就有些太巧了。
我伸出的手握住了她的,和记忆中一样火烫的触感,还有柯晓华眼里若有所思的探寻。听到我的疑问,她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故作轻松的回答。
“喏。你瞧,这间公司就是我爸的。够气派的吧。我现在被他揪回来了,帮他打理公司。”
我怔住了。柯华保险公司是晓华爸爸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等等,还有个关键的。
“海天呢?你不做了?”
“嗯。转了。”她轻描淡写。
海天一色是柯晓华的宝贝,她平生最大的爱好和梦想就在那里。一间非常有个性的时尚摄影工作室,毕业时她摒弃了我们龙伊财经大学的金字招牌,做了一名贷款创业的新时代女性。创业初期,几乎所有能利用上的时间都耗在海天了,不仅仅是晓华,还有我,南璇,包括嘉宁在内,都无条件的为海天的发展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想当年,为了打出名气,我们可是牺牲自己良好的形象,做模特,自制小广告,没白天没黑日的站在人流量巨大的地方发放传单,为此,嘉宁还被银行的主管看到,被点名批评搞副业,真真是冤枉。柯晓华就更不用说了,为了快速奠定海天的根基,她把店面交给我们和助手,独自一人去了可可西里,一呆就是三个月,最后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回到龙伊市,除了带回一堆堆质量极高的相片之外,就是我们还了半年的债务。艰难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半年后,她背着我们去参加了洛桑一个国际性的摄影展,以一幅《珍惜》震惊四座,征服了全体评委会,捧回了金奖。由此,海天声名鹊起,走上了正轨并逐渐壮大起来,成为龙伊乃至全国同行的佼佼者。
为了海天几乎付出所有的柯晓华。如今却神情自然的告诉我海天没有了。
我内心升起一阵怅惘酸涩的感觉。不仅仅因为她的低调做人让我对她的身份瞠目结舌,而是我发现,我们都学会了屈从于生活。
柯晓华探寻的眼神一直梭视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她没有像刚才初见时那样失控的再继续追问我的伤痕,而是趁势拉住了我的手,朝周会的二楼楼梯口走去。
我和基层员工一样的深蓝西装套,使她一眼就明白了我现在的身份,我告诉她我是柯华银保部的一名实习营销员,工资福利都有,反正还不错。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连手里的银行卡都似乎在嘲笑我的虚伪,一个几十分钟前才从派出所取保候审的“案犯”,不知道那里不错了。
可隔了四年的时光的我。
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袁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