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又道:“好妹妹,若果然不明白这话,不说我素日之意白用了,就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至于一日重似一日的。”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一般直入心肺,竟比自已想的还明白些呢,面上微微一笑,宝玉见到黛玉的笑容知道黛玉明白,也是一笑。
黛玉乘机问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宝玉道:“有如三宝。”黛玉方低头不语。
宝玉因见屋内没人,便悄悄的拉起了黛玉的小手,黛玉略挣扎了下,也未挣开,只是低着头,宝玉见着黛玉无比娇羞的样子,更觉喜欢,只道:“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着,什么宝姐姐凤姐姐的都是外四路的亲戚,与我什么相干,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份自然不同。我的心事从来也不敢和别人说,今儿个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也和你一样弄了一身病,又不能告诉别人,只好掩着,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黛玉早已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听了宝玉的话更是羞涩,忙用力抽回了手,只轻轻的道:“你又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
宝玉也是面红耳热,过了好半晌才好些,忙喝了一口茶,却已凉了,黛玉忙泼了残茶,又叫紫娟倒茶来,紫娟见两个主子面上都有红晕,知道二人和睦,更为高兴。又喝了杯茶,只听雪雁进来说:“宝二爷,袭人姐姐来了,说老爷叫宝玉呢。”
袭人自挨了宝玉的一巴掌,倒是警醒了许多,不论上头要哪位姑娘做二奶奶,都是自已的主子,看宝玉的样子,是不会允许自已轻慢林姑娘的,所以来潇湘馆接宝玉也未敢如以往那般,先进来给黛玉请了安,方转了老爷的话,黛玉便叫宝玉快去,宝玉又深深看了黛玉一眼,方跟着袭人出去了。
王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大家女子,因到了请晚安的时间,王夫人便带着小丫头去了贾母的内院,见贾母正随便歪在榻上,鸳鸯坐在脚踏上和贾母随便聊着。
鸳鸯见王夫人来了,忙起身给王夫人请安,又亲自斟茶放在小几上。贾母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歇歇去吧,我这里没事。”王夫人道:“便是老太太没吩咐,媳妇也自是应该来请晚安来是。”
贾母对王夫人的知礼倒是很满意,遂点点头。这一点王夫人比刑夫人可强多了,若是自已说一句不用来请晚安,大太太可也就当真不来。
也难怪,王夫人是大家子出身,又是元配。刑夫人虽是填房,也是五品官家之女,论出身比王夫人也确实是差了些,王夫人平日里也瞧不起刑夫人,玉儿倒是平日里和刑夫人走动的更近些。刑夫人木讷,爱财,倒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有王夫人对规矩看的重。只是可惜一生无儿无女的。
王夫人道:“媳妇恍惚听说了一件事,十五那天老太太领着姑娘们去北静王府是因为北静王妃要选一位侧妃,咱们家的这几位姑娘表现如何?”
贾母见问的是这个,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但当日太妃和王妃也未明说,看王妃的态度,倒是对宝丫头挺上心的,赏的礼也较不同,若是选中了宝丫头,姨太太倒是能满意这门亲事。”
王夫人心里不屑,又道:“林姑娘各方面可比宝姑娘强多了,又是朝廷一品大员之女,怎的没选上?”
贾母斜了王夫人一眼,这王夫人竟打的这个主意,将来玉儿这婆媳关系可不好相处呢,嫁到婆家,若是婆婆不待见,故意为难,下人们还有个不踩的,便是将来宝玉护着,也总是越不过婆婆去。
贾母心下犯难,将宝玉和黛玉配作一对本是她的心愿,二玉之间也很和睦,且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趁着自已还硬朗,身子骨还康健,一定要把这件大事给办成,好在明年二月玉儿便及笈可以婚嫁了,政儿一定听自已的,到时再求娘娘赐婚,王夫人再不喜欢玉儿,总归嫁了宝玉也不会太过份的。
贾母道:“北静王妃嫁进王府也有五,六年了,才有了身孕,王爷子嗣不多,宝丫头身子硬朗些,况且宝丫头也确实有她的优点,识大体,会做人,王爷的姬妾也多,也只有宝丫头嫁过去才能活的如鱼得水呢。”
王夫人心下不满,却也不能发作,历来宫中赐宴,贾母都是和一品的夫人们在一起,自已和刑夫人,尤氏在三品的席上,离太后皇后可远着呢,太后皇后对这位国公夫人也一向礼遇有佳,便是元春也借了国公夫人不少的光,眼下可不能得罪与她,况元春在大事上还是尊重老祖宗的意见。想了想便道:“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处,三丫头也不错,平日里才学女工也不差宝丫头什么,偏也没动静。”
贾母也点头道:“也确实可惜了的,若是选中了三丫头倒是好的,过去了这些日子,也没有音信从王府传来,想是这几个丫头王妃都没看上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