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皇上命人送来了两身裘狐给主子御寒。”
凝香笑着,好像这就是送给她的一样,凤九鸢内力深厚自然不畏严寒,她看着凝香那如痴如醉的样子,一瞬间想起了解语。
“我不需要,你若喜欢就拿去吧。”
凤九鸢倚着窗坐在榻上,窗户开着,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淅淅沥沥溅湿了案上的纸墨,她却仿佛未曾看见。
凝香心里是偷偷欢喜的,可又明知道这不是给她的,于是只能帮她收在柜子里,“主子说笑了,这可是皇上给您的。”
凤九鸢不再说话,提起笔墨想画些什么,凝思静想,脑海里似乎只有那画过无数遍的墨兰,仿佛已经成为了她脑子里的唯一,形成了一种习惯。
骤然想起了那日在兰王府他给自己看的那盆文心兰,一半血红一半雪白,散发着犹如毒素般迷人的香味。他说他种了三年多才总算种出来,而花开了的时候才顿时发觉已经没有人能够陪伴他一起欣赏……
不可否认,这些话是打动了凤九鸢,如果……如果没有遇见惊尘,没有那逍遥岛上的生活,没有那数次的命悬一线,也许她会回头,也许她会答应与他重新开始。可如今,如今她反而是剩下了痛,再没有了那种希冀。
惊尘说的对,从来的从来,爱比恨更难宽恕。
忽然,一道黑影从窗上翻越而来,单掌一挥熄灭了几盏蜡烛,速度之快除了凤九鸢再没一人看得清楚。
“谁?你……”
凝香的刚开口,便被那人虚空点了穴道,而暗处刚要拔剑的残落也在同时被点了穴道,来人非常清楚她的生活,也非常清楚残落隐匿的方位,出手快而准。
惟有凤九鸢一点惊慌都没有,反而那蹙起的眉愈发紧了,曾经绝美的容颜带着风霜冰雪,消瘦了整整一圈。
来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落笔在纸上的那半片墨兰,栩栩如生,却如她一般消瘦。刹那,心如泡在了盐水里,酸麻一片一片开始蔓延。
怎么能不熟悉?怎么能如此淡定?那身法那气息都是她这一生里唯一无法忘记的样子,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捻指一挥,窗户立刻合上,房间便暖和了许多,她轻然搁笔,清晰而柔淡的声音慢慢响起,“七年了,从我们相识之日起,这是你唯一一次主动来找我。”
言落,凝香与残落同时心惊,而那人也抬手拂下了头上黑色的斗笠,露出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以及那精致美丽的五官,真的是纳兰凌霄!
他负手身后,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修长而美丽,长发垂到腰际,顺滑的犹如是攀登上云霄的天梯,让人望尘莫及。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哽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去已成往事,现在几近陌路,除了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再无相同之处,这该是悲哀还是庆幸?
她的肩膀从前就这样消瘦么,薄薄的纱衣遮盖不住那清晰的骨骼构架,是如此脆弱的坚强。
轻轻启唇,他吐气如兰,声若浮萍,意带关切,浓烈而隐忍,“天凉了,该多穿件衣裳。”
一句,只这一句,彼此便都有浮生若梦的感觉,凤九鸢微微挑眉,清亮的瞳仁闪过晶莹的光泽,却不被定格。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七年?他们本该是逍遥江湖的神仙倦侣,应该驰骋天下的凤凰飞龙,可偏偏有缘无分,落到今日身不由己。
凤九鸢轻轻转过身来,对上纳兰凌霄痴缠而多情的双目,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这样认为,于是看了七年都不嫌疲倦,直到此刻亦是如此。
四目相对间,七年时光蹉跎而过,七年生死历历在目,七年相依相偎记忆犹新,七年相伴已是挥不去的烙印。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娘的男人呢!不过,很好看。”
“本公子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像姑娘这样丝毫不知廉耻的女子,实在惶恐。”
“你才不知廉耻!不就吃了你一只鸡么,你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这么小气么?”
“姑娘记错了,不止一只鸡,还有一坛二十年的上好花雕。”
“……”
“难道姑娘不打算好好交代一下本公子吗?”
“干什么?非礼吗?”
“……”
仿佛还在昨天,云渺峰下那次初遇,已然是命中注定。
凤九鸢微微抿唇,看了他还在滴水的外袍,轻笑道,“你这又是被哪位姑娘泼了一身的上好花雕?”
刹那,纳兰凌霄心口微微颤抖,似喜似哀,“这些年除了那个飞扬跋扈的九殇,还没有再遇到像她一样的女子。”
于是,一室沉默。
凤九鸢沏了两杯热茶,像招待一个老朋友那样从容,“这可不像你,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纳兰凌霄敛眸,幽幽道,“我若不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呵呵,后日你大婚,我和独孤无忧都会去,你想要什么贺礼?我帮你准备。”
“阿九……”
纳兰凌霄抬眸,看着她的淡漠与冷然,刹那又是一阵心痛。曾经,她会想他想到用血来纪念,如今……却这般冷静?难道真如她所言,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已经结束?
“怎样?”
她轻轻扬眸,心口依然痛到窒息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她该祝福,祝福他有新的生活。
“跟我走,现在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