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回头笑道:“依我看,还是走吧,再待下去,保不定发生什么故事儿呢?”
黛玉听了“扑哧”一笑,小声和紫鹃说道:“真真是个贫嘴的。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呢。”
看着水清走了,紫鹃也笑得前仰后哈,来到隔壁灶间做饭。主仆两个匆匆地吃过饭,才觉得今天经历了何等心惊胆战的事儿。
黛玉不禁长叹一声:“这世道要想活出个人样来,还真是难上难哪。”紫鹃眉一低,轻声问道:“姑娘后悔了吗?”
“不,”黛玉低低地喊道:“我不后悔,情愿过这样的日子,也强过如那笼中的雀儿。”
紫鹃抬眼看着黛玉:“姑娘,真是委屈你了,让你一个姑娘家担当这么多的苦。”
黛玉坐了一回,说道:“没什么,谁让我是个连爹娘都没有的人呢,既然上天让我这么活着,那我就好好活着吧。”吩咐紫鹃收拾了碗盘,说道:“不拘什么,黛玉摆上了笔墨,让紫鹃拿来才刚水清留在这儿的素面折扇,凝神望着,心里默默地思量着。
水清这样的出身,必定要画一幅和他身份相配的,昨日的那副(花开富贵)倒好,只是已经卖给他了,又怎好再画重复的?
在下这就告辞了。紫鹃上前收了,黛玉方道:“那就画些常见的吧?或竹或梅,从袖中取出一把素色的折扇递了过去,都还可以。”说完就迈步往外走去。紫鹃跟在后头喊道:“世子不在这儿用了饭再走?”
黛玉心里把那些花儿草儿都过了一遍,想着画梅,又觉这是酷热的天儿,似乎不相宜。若是画竹,又觉得对于水清那样爱热闹的人,过于清高。至于那些兰花儿、菊花儿,黛玉都想了一个遍,以水清这样的家世,断不会少了这些。
想到刚才他被滚茶烫过的样子,黛玉唇边溢出了一丝笑,这个世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性子啊,看来也是个随和的。想到这儿,脑子忽然灵光一现,姑娘就给画上吧?明日我来取,一幅(蜂儿采蜜图)清朗起来。
黛玉当下一气呵成,画了出来,只见扇面上一丛墨色的山里红巍巍矗立在半山腰上,引得两只蜜蜂儿落在花蕊里,忙着采蜜呢。
黛玉细瞧了瞧,真是越看越爱,那世子可不是一只爱管闲事的蜜蜂儿吗?不过幸亏了他是那样的人,才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只是自己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对他多说什么。
紫鹃手脚利索地接过扇子晾在一边,不解地问着黛玉:“姑娘,那么多好看的花儿草儿你不画,为什么偏要画这样不起眼的野花呢?”
黛玉头歪了歪,笑道:“你不懂,世人都爱那些惹眼的花儿草儿的,我却偏爱这样不知名的,殊不知,这正是世人欣赏不到的美呢。”
紫鹃听了半天,不知所以地笑道:“姑娘到底和别的人不一样,说出的话儿也是一套一套的呢。”
黛玉笑了笑没作声,水清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只吩咐紫鹃晾干了收起来,自坐了凳子看那天边的太阳,这时正是阳光微弱之时,黛玉半眯了眼看了看那湛蓝的天空,方觉这天空真是广阔万分,自己在这尘世里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子。”
水清起身一揖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傍黑时分,黛玉同了紫鹃略用了些饭菜,就简单地洗漱了,正要关了房门。只听外面的篱笆门被晃得“哗啦”作响,黛玉和紫鹃都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再也想不到是谁。再加上白天惊魂未定的,黛玉和紫鹃互望了一眼,紫鹃抖着手站了起来,煞白着脸说道:“姑娘,你先躲起来,我去看看。”
黛玉也站在一边,摸了昨晚用过的剪刀,安慰着紫鹃道:“这个时候,谁有胆儿干那些事儿呢?你且去看看吧,若是不认识的人先不要开门,可来得及?”
黛玉也没接,回屋里躲着。”
紫鹃蹑着脚儿去了,黛玉趴在门缝里往外张望,手里紧紧地攥紧那把剪刀。只听院外传来紫鹃惊喜的声音:“姑娘,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黛玉半信半疑地探出头去,只见篱笆院门外站着两个人,模糊的夜色里望去,似是一男一女,黛玉心想这会是谁呢?难道是雪雁?
正想着,只听那身量矮些的喊道:“姑娘,我是雪雁啊,来看你们了。”黛玉一颗心方才咽回了肚里,手一软,剪刀“嘡啷”落了地。黛玉软着脚儿迎了出去,只见雪雁两口儿抱着孩子,提着篮子正站在门外呢。黛玉嗔着紫鹃道:“怎么还让他们站在外边,还不赶紧把他们让进来呢?”
紫鹃笑道:“都怨我,一时高兴地糊涂了。”忙着就开了锁,把他们一家三口让了进来。紫鹃忙接过雪雁怀里的孩子抱了,黛玉细看时,只看了紫鹃一眼,那孩子长得越发机灵了,一双黑豆般的小眼滴溜溜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黛玉不禁喜得拍手逗他:“承恩,承恩,来,让我抱抱。”雪雁笑道:“姑娘快别抱他,看他把姑娘的衣裳弄脏了呢。”
那孩子倒也不认生,张着无牙的小嘴儿笑着,扑向黛玉。黛玉抱着软乎乎的小身子,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呢。”雪雁笑道:“平日里,我们那包子铺人来人往的,所以这孩子生下来就不认生。姑娘歇歇罢,这孩子缠人得很呢。”说着就接过孩子。
一面转头看着身后的相公,道:“你还不赶紧着把篮子放下,只知道傻站着,见了姑娘也不知道行个礼!”
雪雁的相公只管搓着手“嘿嘿”直笑,听了雪雁的话,就要躬下身子。黛玉忙道:“都不是外人,还讲究那些虚礼作甚?还不赶紧进屋里呢,站在这儿喂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