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忙欠了欠身子,道:“老太太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们本是亲戚,讲究那些个虚礼干什么?现如今,又亲上加亲,更不用说这些了。”
贾母听了笑了一回,吩咐丫头摆上果点,让着姨妈,看着王夫人说道:“姨妈是个明理的,我也知道,前些日子委屈了宝丫头,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这么匆忙。”说到这儿转过身来看着薛姨妈,动容道:“这要是搁在别家,任是谁都不愿意的。我的意思是如今宝玉眼见着大好了,我准备着再给他们正儿八经地把喜事办办,也请请亲戚,叫上几台戏,好好地热闹几天。”
王夫人点头道:“老太太虑得很是,可怜见的宝丫头,成日家跟个闷葫芦似的,比那起子招蜂引蝶的稳重了不知多少倍,我才厚着脸皮和姨妈要过来给了宝玉。按说我们这样的人家,断不会委屈了她,就按老太太说的办吧。”
薛姨妈也接口道:“老太太怎么说就是怎么办。现今宝丫头成了您的孙媳妇,孝敬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老太太如今这般疼她,她又是个明白的,只在心里记着老太太的好罢了。”说着已是泪水涟涟。贾母和王夫人好话劝慰了半天,方才好些。
当下,贾母叫上凤姐,娘儿几个商议妥当,定下好日子,就吩咐下人们分头给亲戚下喜帖。
过了两天,贾府果然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戏台也搭好了,杀猪宰羊的,只等亲戚们到来。
黛玉得了这个信儿,心里慢慢拿着主意,自己真是因为宝玉娶亲差点死了,现在去还是不去呢?要是不去,又惹那起子小人背后说三道四的,想着林姑娘肯定是不愿见宝玉娶亲才不去的,再者,宝钗心里也不痛快,自己以后在这园子里还怎么住下去?
要是去的话,必得一点都不能带出伤感来,这一点自己现在已能做到了。自从死过一回,得警幻的开导,自己已经看开了,只是等着贾府怎么对待自己罢了。
想清楚了这一层,黛玉打定主意,让紫鹃备了几色针线,当做贺礼。
第二天,黛玉起了个大早,细细地妆扮了,对镜照时,真个面若芙蓉,恰似那画上的人儿。自从黛玉走过一遭鬼门关,心里不像以前那样心事重重,如今能吃能睡的,身子早慢慢地调理过来,看的紫鹃是喜在心里。
紫鹃见黛玉妆扮的如花儿一般,看着镜中的黛玉笑道:“姑娘今儿个的气色真好,姑娘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好开了箱子拿去。”黛玉思量着:“今儿是宝玉的大好日子,颜色素淡的断乎使不得,只拿那件粉色的夹纱袄,系上一条大红的石榴绵裙,外面再套一件玉色的皮毛坎肩就行了。要是冷的话,再披一件狐狸皮的大氅也就够了。这样既不会太出挑,又不会太寒酸。”紫鹃听了她的吩咐自去拿衣服。
一时,主仆二人收拾完毕就来到前头,这时,亲戚们陆续地到了,正坐在正厅里喝茶嗑瓜子。黛玉本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也懒得和这些人搀和,带了紫鹃就往后走,哪知刚抬脚,就听内中坐着的一家奶奶嬉笑着和人说:“你没听说吗?这府里为二爷娶亲还差点害死了一个外孙女呢!”
旁边那人忙笑着问道:“这倒奇了,这少爷娶亲碍着表妹什么事了?你倒是细细地说给我听。”
那位奶奶一听更是兴头,唾沫四溅地说着,黛玉听不下去那些污言秽语,抬脚就要走,紫鹃气得直想冲进去问着她们,倒是黛玉下死力拦住了:“你这个样子进去有什么用,无非弄得人尽皆知罢了。况且都是这府里的亲戚,传出去,你让老太太和太太还怎么看我们,难道嫌我们的日子太好过了?”紫鹃听黛玉如此说,方才恨恨地扶着黛玉往后头去了。看黛玉的神情,却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下真是奇怪的要命。
后院里早就热闹得翻了天,贾母和王夫人正等着宝玉小夫妻两个。姐妹们也都到了,湘云正在那高谈阔论着,黛玉微微一笑:“这丫头,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
倒是探春见黛玉来,忙迎上来,握着黛玉的手道:“姐姐来了,身子可大安了?这几天我怕吵着你,知道你是个爱静的,没敢过去打扰你。”
黛玉忙道谢:“妹妹快别说这个话,那天要不是妹妹照料,我也不能站在这儿了。”说着两个拉着手进来了。
湘云赶上来问着黛玉:“林姐姐,听说你大病了一场,现今看这样子倒是不妨了,可惜我没能来看看你。”
黛玉见她一脸欢天喜地的,笑道:“劳你惦记着了,我早好了,也不是什么大病。”说着上下打量了一遍湘云,道:“你今儿个穿得倒喜庆,这大红的袄儿衬得你脸色越发好看了。”
湘云听黛玉夸她,自是高兴,看了黛玉一眼道:“林姐姐现今也会夸人了,往常可没这么大方的。”说得众人都笑了,黛玉知她历来这样,也就一笑而过。
一时丫头来报:“二爷和二奶奶来了。”凤姐听了这话,站起来笑道:“老祖宗听听,这个二爷、二奶奶叫起来可不重了我们?倒叫人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贾母笑道:“就你这猴儿心细,可不是重了你们了?以后还是有个分别的好,省得丫头们混叫一气。大家听仔细了,以后就管宝玉他小两口儿叫宝二爷和宝二奶奶。”底下站着的丫头、婆子齐声应了。
湘云在一边听了半天,拍手笑道:“宝姐姐名儿里也有一个‘宝’字,这可不是天作之合,现成的‘金玉良缘’嘛!”贾母本就开心,听湘云这么一说,更加高兴,只等着宝玉和宝钗来给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