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听,贾母这是嫌她烦呢,看来黛玉不管怎样,都比不上宝玉娶亲重要,想明白了这一层,小丫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
黛玉的魂魄这时早来到王夫人的院子,听着贾母这些无情的话,伤心欲绝,方欲离开之时,只听贾母轻声和王夫人说道:“林丫头的心思想必你们都知道,往日里就见她时好时病的,以为她身子自来就是这样的,哪知道她存了那样的心思。一个女孩儿家,要是有那样的心思,不论长得再怎么可人意,也失了庄重。我也不愿再这样的人身上枉费心思,拿着我们贾府的银子往她身上浪费。”
黛玉听了这番话,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人看出来了,自己还在那儿藏拙,岂不知这简直就像做猴戏给人看一样。黛玉想至此,不禁为自己以前的行径感到不值,看贾母的那样子,已是抛弃了自己,眼里只有了宝玉。自己在这府里是再也住不下去了,只是警幻说过,自己还有一段好姻缘,不知在哪儿,现在就是希望自己能早日摆脱这个樊笼。
王夫人听完贾母的这番话,点着头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宝姑娘虽然是我妹妹的女孩儿,但我不敢偏私,老太太平日里也看到了,那孩子实是惹人疼,行事大方,做人端庄,真个是天下少有。老太太把她定给宝玉,足见老太太的眼力。”
“是啊,宝玉外头看着小孩子一样,哪知道那么多的心思?若是宝丫头管着,不出两年就出息了,到时谋个一官半职的,你面上也光彩。若是林姑娘,怕是引着他只知道儿女私情了。我就这么一个宝玉,可不能由着她们带坏了。”
王夫人此时自是称心如愿,见贾母也嫌弃黛玉,自然只是附和着,哪肯说黛玉的半分好。
黛玉看着她们一张一合的嘴,脑子里一片混沌,似喜似悲,想想自己父母俱无,外祖母现在也嫌弃了自己,还有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心里受不住,仰天长啸,晃晃悠悠地来到潇湘馆,却被一股大力一推,倒在了床上。
宝玉娶亲的当晚,因见雪雁在旁边搀着新娘,满心欢喜,以为这新娘就是黛玉,及至掀开盖头,才看清是宝钗,心中一时悲愤交加,越发糊涂了。贾母和王夫人忙上前拍打着,方才缓了过来,半天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袭人上前细声劝道:“宝姑娘品性、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你还有什么不足?就是我们看了也欢喜。老太太和太太为你操了多少心,你该高兴才是。况且宝姑娘是新媳妇,你这个样子,她看了会不高兴的。”
宝玉本就是个软耳朵根子,况平日里也喜宝钗温柔娴静,一身雪花凝肤更是黛玉不能比,也就慢慢地把心回转过来。贾母和王夫人看了也觉放心,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这里,袭人用心开导着,宝钗又是含羞带嗔的,宝玉看着也是喜上眉梢,病也慢慢好了。贾母和王夫人都说这亲作的好,宝玉幸亏有了宝姑娘,才这么着,自此待宝钗更是高人一等。贾政看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的,也放心地上外任去了。
忙过了这一头,贾母方才腾出空儿来去看黛玉,此时黛玉早已好的差不多了,见了贾母和王夫人等,依然亲自奉了茶。贾母瞧黛玉的光景,压根不像个要死的人,就嗔着紫鹃:“你这小蹄子,你家姑娘明明好好的,你反来咒她!”紫鹃心里纵有万般委屈,这时也不敢表露,只细声地回道:“是奴婢造次了。”
贾母和王夫人又坐了一会,嘱咐了黛玉好好养着,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和厨房里的人说,等等,就起身离去。
黛玉只送到门口,方甩着绢子回来,心里冷笑道:“都是面上的,有几个真心对我的。那时,我病得那般,也不见有人来看看,还是大嫂子和三丫头两个不管事的来了。那天外祖母说的那番话可真是伤人心啊,不知今儿怎么都来巴巴地看我?”
思量了半天,黛玉想不出所以然来,晃了晃脑袋,进屋去了。廊上的鹦鹉见黛玉进来,喊着:“姑娘回来了,紫鹃打帘子,倒茶来。”黛玉听着那不伦不类的腔调,倒乐了。
紫鹃见黛玉进屋,忙迎上来,见黛玉笑着,她也笑着说道:“好久都没见姑娘这么舒心畅意地笑了,姑娘还该常笑笑才是。”
黛玉听了也不作声,只吩咐紫鹃叫小丫头进来收拾了,自己坐在桌前写起了字。
原来贾母和王夫人安着别样的心思,宝玉虽说成了亲,若是从此好了还好,若是好不了,还得指着黛玉。大家都知道宝玉和黛玉的心思,只是贾母和王夫人偏袒着宝玉,从来不提宝玉,只说他还小孩子一样。所以,黛玉目今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若是宝玉吵着闹着要林妹妹,大不了把黛玉给了他做个偏房,这样,妻妾都是美人似的,宝玉从此后就会收了心,用功读书上进了。
贾母和王夫人打得这个算盘确实不错,故而才有亲视黛玉那一说。只是现今宝玉慢慢地好了,贾母们也就按下了这股心思。
宝玉一天好似一天,贾母和王夫人都放了心,这天,正是宝钗回九的日子,贾母和王夫人商量了,就用两乘小轿抬到薛姨妈处,略坐了一坐,就抬回来了。
第二天,贾母特意把薛姨妈请来,王夫人陪着,贾母让了一回茶,方说道:“姨妈不是外人,我才有这个话说。按说姨妈是宝丫头的亲娘,我们理应过去拜访才是,哪有让姨妈过来的道理?只是如今宝玉病刚好,府里诸事嘈杂,我也就倚老卖老了。”说罢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