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一航淡然一笑,好好地身子怎么就不好了,接过话碴道:“湘莲与那贾宝玉是至交,贾府出了事,想必他心里也惦念着!”
林琼点点头,爽声一笑:“当时他正有些事,和为兄约好了,届时来京城,到时候我们几个畅饮一番!我,你,若兰,紫英,我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尤其是紫英,一直说想与我出门一趟散散心,说在京城里憋得难受。他那性子,偌大的京城也待不下了,几天不管闲事就手痒痒,不然你我几人把酒言欢,不知近来又惹了祸事没有,上次因为和永昌驸马府的萧让打架,可是被冯老夫人关在府中半个月,也不知现在性子收敛了点没有,总是那么血气方刚的,未免太好打抱不平了点!亏了冯老将军在边疆,不然只怕更饶不过他,还不定怎么惩罚他呢。”说着感慨不已。
慕一航脸色一暗,眉间蹙起两道褶皱:“林兄,若兰他,已经去了,昨天是他的头七!”
林琼便是一惊,脸色惊诧,张着嘴半晌未合拢,慢慢地放下茶盅:“这么快,一航可知道这次我碰到谁了,这才多久的事呢?”
慕一航脸色亦是一暗:“不治之症,不过是拖时候罢了!你这次离京后,若兰便病情很快恶化了。只可怜卫大人夫妇,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更可怜卫少夫人,过门不到一年,若兰这一去,连点血脉也没留下,可怜可叹,看看他,想想这人生真是变幻莫测,今朝未卜明朝事啊!”
说着清秀的脸上不住地嗟叹:“若兰为人温润随和,谦恭有礼,在这些王孙公子中,鲜有他这样的,连平时孤傲的北静王也亲来吊唁,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一皱眉:“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其人缘可见一斑!”
林琼虎目一闪,哦?不错,卫若兰性情恬淡,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喜欢交朋识友,难得的是不仅与那些王孙公子,世家子弟们来往默契,更是对慕一航和林琼这等人亦是一视同仁,从不以身份地位取人,三教九流之中,皆有他的朋友。
半晌神情一顿,若有所思:“若兰的这位夫人,听说是史候家的小姐,与我们姑娘还相熟呢!”
真是机缘巧合,没想到在济南大明湖与他不期而遇,他现在云游四方,他还问起贾府的事来!”
慕一航微微颔首:“若兰夫妇感情和睦,岂不痛快!”
说着不等慕一航说话复笑道:“对了,天妒多情,红颜薄命,莫不如此啊!”二人感慨不已,一时厅内陷入沉默之中。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气味沉静内敛,林琼一见忙站起身来:“慕老爷!”
来人正是慕景之,京城富商,亦是林如海的旧交。见到林琼,慕景之忙一摆手寒喧着:“林镖师,快坐,你与一航情同兄弟,不必客套!”
一面坐了满是关切地问道:“林镖师行踪不定,见一次面不容易啊。你再想不到,是出了家的湘莲!自他情灰意冷出家后不知所终,大伙全没人见过他。对了,不知林姑娘找到了没有?一航也帮着找来着,只是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
林琼忙道:“谢谢慕老爷,林琼沉吟了半晌道:“等见了姑娘再说罢!对了,林某已经知道姑娘的下落了!”
“哦,那就好,”慕景之感慨道:“不瞒林镖师,如海兄与我也是相交一场,如今荣国府出了事!”说到荣府,慕景之脸上闪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面容一敛似是有些遗憾:“贾府的人,羁押得很紧,不许人去探望,如若林姑娘有事相求,我在所不辞。不知林姑娘如何现居何处,如果方便的话,可到府中暂居。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林琼微微一笑:“林某还未与姑娘见面,等见了姑娘可定夺可好,这次回来我先来你这里了,林某先替姑娘谢过慕老爷!”
逗留了一会儿,一时林琼告辞,慕一航执意送到他到门外,林琼便道:“一航,明日约上紫英,你们俩陪我去拜祭一下若兰罢,大家好歹相交一场,去送送他,也算全了这份朋友之情了!”
慕一航点点头,看着林琼远去,方转身进院。这时家丁慕义迎上前道:“少爷,老爷去了晓院,说教少爷也过去呢!”
慕一航不敢怠慢,忙向晓院走去。一路上,风拂动叶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还没见若兰呢,说不出地凄凉,两个家丁正在打扫。晓院内室,慕景之正跪在地上对着一块灵位,神色严峻,面带忧戚。
听到慕一航的脚步声,并不回头,冷声吩咐道:“一航,把门关上!”慕一航转身关上门。慕景之并不起身,声音严厉中带着戚然:“一航,上柱香,给主子叩三个头罢!”
慕一航默然近前,恭敬地上了香,并叩了三个响头。自他懂事时起,义父每逢初一十五,必要斋戒一日,上次听说他的病又重了,并且领着自己祭拜一翻。他曾好奇地问过义父他要自己祭拜的是何人,义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从前的老主人,并说没有老主人便没有父子二人的今日。慕一航至孝,见义父每每此时神情说不出地严峻,自此便再没问过,每一次随着慕景之恭恭敬敬地跪拜叩头。
而今日,义父看起来似乎神情有些异常,脸上有泪痕,似是哭过,一片戚然。拜罢,慕一航恭敬地扶起他。
慕景之沉声道:“一航,你且去罢,义父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静一静!”慕一航看了看那块灵位轻声道:“义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