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不瞬地看着黛玉袅袅近前,此情此景恍然如梦,半晌方回过神来,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淡然道:“本王疏忽了,其实林姑娘今晚不必过来了!”
黛玉一怔,随即明白了水溶的心意,不由心里一暖:“多谢王爷!”水溶见她面带微笑,心里一松,那道声音温柔如山泉,一双黑眸眯起,嘴角微微扯起,看似不羁,却难掩笑意。
黛玉为水溶轻轻地倒了一盏茶,似不经意地道:“民女竟不知王爷抚得一手好琴!”
好琴?水溶闻言嘴角微动,自己方才抑郁难消,本想借琴声一舒心中块垒,师傅说过,抚琴最忌心浮气躁,而自己刚好犯此大忌,而黛玉却道自己抚了一首好琴,她是不懂还是有故意讥讽自己?
黑瞳扫了一眼黛玉,见她神情认真,并不象是讥讽自己,端起茶微品了一口,笑不丝地道:“哦,抬起头,林姑娘也懂琴?倒是说说看,方才本王的琴声好在哪里?”
黛玉微微闪动水眸:“王爷既然如此问,那民女便班门弄斧了!”水溶一挑眉梢,灯光下,黑眸泻下一片流光,嘴角轻扬,饶有兴趣地听着。
黛玉声音轻轻,宛若微风拂过,教人说不出地舒服:“听方才王爷抚琴,便知王爷心事烦乱,不知民女说得可是?”声音如泉,轻柔地自心间淌过,水溶脸色微微一敛:“哦,姑娘倒说说看!”
黛玉唇边溢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琴声即为心声,心乱则音噪,黛玉一惊,心静则音纯,心慌则音误,心泰则音清!所以,不难听出王爷的心情!”
水溶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垂下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沉吟了片刻眉梢一挑饶有兴趣地道:“那林姑娘可听出本王的心情来?”
水溶一怔,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寒山寺,那个小女孩无瑕的眼神,让他脑子突然冷静了下来,心里,如一股甘冽的山泉淌过。
黛玉轻声道:“王爷的琴声,浊重高亢,似有不舒!”水溶笑容微敛,脸色渐渐有丝凝重。
黛玉微微一顿,继续缓声道:“虽然王爷是在心绪不宁的状态下抚琴,但是将自己的情绪悉数表现了出来,从这一点来说,王爷的琴声其实很成功。但是,琴乃极雅之事,与抚琴的的心绪相和,王爷借以消胸中块垒,水溶抚琴的手蓦地一停,本无可厚非,但如果屡屡如此,那对琴便未免一种亵渎,而且于已也是弊多于利。而且,王爷在极躁的情况下抚琴,消极的情绪只怕更会推波助澜,久之会自伤,不仅无法排解心中的郁闷,只怕会变本加厉,反致情绪越加失控!”
黛玉说到此,见水溶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便知他听了进去。水眸轻闪继续道:“乐者,德之华也,一切的曲声,无不是为了陶冶人的心境,望进一双盈盈若水的眸子,快乐来自于人的内心。清澈纯净,不染尘埃。真正的快乐永远只存于人的灵府中。灵府安宁,人才舒坦。而使灵府得以安宁的最好东西,便是音乐。音乐使人泯去机心,舒神静性,化除争斗,不机不诈,不争不斗,灵府便平静如镜,人就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乐者,天地之和也,所以,王爷以后还是多在心情愉悦舒畅时抚琴为宜!”
见水溶若有所思,黛玉遂淡淡地道:“民女不过随意乱弹,王爷不必介意,如有冒昧之处,如若照此下去,还请王爷容谅!”听在水溶耳里,方才那一番浮躁,渐渐地淡了,只余下丝丝的怅惘。
水溶看着面前这个淡淡衣裙的少女,那双灵动的眸子此时有如两颗黑葡萄一般纯净无瑕,嘴角浅淡的笑意,引得腮边的梨涡时隐时现,整个人仿若一株梅花般,清泠,淡雅,不急不燥,静静地看着自己。
水溶心里一动:“林姑娘这番乐理,是何人所授?”
黛玉一双妙目看着水溶,便知自己这一席话是听了进去,浅浅一笑:“家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怕抚琴人会为自己的情绪所感所伤,民女自小便由其授琴!这一席话,是家师曾教诲民女的!”
话音一落,水溶倏尔一笑,似乎心情轻松了些:“林姑娘一席话,本王茅塞顿开。其实本王自学琴以来,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有时候胸中郁闷,所以!”黛玉清然一笑,表示理解。
水溶往后一靠,嘴角噙笑,似乎方才的抑郁一扫而光:“林姑娘既然明乐理,想必来到琴艺也必非同寻常,不知本王可有幸闻听姑娘妙音?”
黛玉心里一跳,自己只顾劝慰水溶,未免有些露了锋芒了,所谓木秀于林,她不清楚水溶缘由如此失态,自己此时情形,不想刻意出头,可是不自觉间竟是疏忽了。
见她半晌不言,水溶佯作遗憾道:“姑娘不愿便算了!”语气中满是遗憾,听在黛玉耳中有丝不忍,微一沉吟,只得道:“民女虽懂乐理,但琴艺却是粗疏,王爷如果愿听,那民女只好献丑了!”
黛玉遂净了手,莲步轻移,来到琴几旁,水溶的琴,平时放置在自己的房间,今日因心情郁闷,但仍是急急地走了进来。
“王爷!”随着一声清雅悦耳的女声,故命月下搬了来。黛玉轻闪水眸打量着这张古琴,精琢的琴盖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该是此琴的名字,仔细一看微微一怔。
水溶一挑眉梢:“怎么了?”黛玉掩起心中的讶异,淡然一笑:“没什么!”见黛玉面露异色,水溶似解释着:“此琴是师傅所制!”
黛玉微微颔首,随即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素手轻抬,置于琴弦之上,随即一阵舒缓柔和的曲子自指尖流淌,如山泉涓滴,叮咚如玉,渐渐地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峡谷、流过平原、如柔风,如细水,逐渐地熄灭了水溶心间的火气和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