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便是一震,荣府的事连宫里的贵妃也牵扯了吗?那可真是棘手了,贾家究竟犯了什么事呢?
紫姑似没在意黛玉的反应,兀自道:“当年淑妃娘娘也明了宫中的情形,所以才求皇上将我派到王府来,宫中的日子,暗流层出,你根本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荣辱难定,唉,象贤德妃,说废就废了!前还在宫中见到元妃娘娘的一个侍女,身为贵妃,但一朝被废,连个普通的宫人也不如,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同情的。倒是听说元妃的贴身宫女抱琴,忠心耿耿,也是自小带在身边的,听说先是被贬到慈宁宫中做粗活,后来感念主子,非得和元妃在一块,于是便也被遣去了冷宫。想当日跟着贵妃娘娘何等地荣耀,如今却成人下人!”说着感喟不已。
黛玉闻言悚然一惊,水眸看着紫姑,装作不经意地轻声问道:“好好的,元妃娘娘享尽无上尊荣,因何被废的呢?”
紫姑向湖中投着鱼食,一面拧着眉道:“谁知道呢,听说似乎是荣国府出了点事,这种事不好说的,仕途难测,不定哪天就轮到哪位官员了呢!”
说着微叹道:“听说荣宁两府几百口子,全下狱了,四大家族也相继倒势,想来真是无趣,想想当时多显赫,如今树倒猴逊散!”
黛玉呆怔了一下,旋即不着痕迹地道:“想必也株连了不少亲戚罢?”一面坚起耳朵期盼着紫姑的答复。紫姑摇摇头:“这倒没有,我朝的法令,法不株连,所以,只是贾家的一干人等而已!”
黛玉不觉心里一动,多日来胸中如压了块大头般沉重,此时蓦地轻松了一些,眼前的风景似乎也明媚鲜亮了许多。
日渐黄昏,本以为水溶会在宫里用膳,没想到竟提前回府了,紫姑复开始忙碌起来,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沏好了茶,见身畔无人,便向黛玉笑道:“丫头,帮个忙可好,把这壶茶给王爷送到书房去,只管交给墨雨便可!”
黛玉笑道:“当然可以,我如今在府里白吃白住,巴不得紫姑多派点事做,不然心里委实不安!”说着水眸闪了闪:“这泡茶的事还要紫姑亲自做吗?”
紫姑笑吟吟地道:“王爷的习惯,所以我只能亲自来做,不假手于人了!”黛玉笑笑:“想不到紫姑还精于茶艺,那改天一定好好学学!”说罢端着茶盘转身出来,姗姗来到水溶的书房。
水溶有内外两个书房,外书房一般是和清客相公下棋闲谈,朝中的官员们来往议事之所,而内书房则是平时看书或是批阅各类方略文书,和一些相熟的朋友叙谈之处。此时黛玉送去的便是外书房。
手端茶盘款款而来,来到书房,见水溶的小厮墨雨正一脸肃然地守在外屋,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黛玉向墨雨招呼了一声便欲放下。
墨雨忙小声道:“潇湘姑娘,王爷方才还催着要茶呢,我有点事要出去,再回来只怕王爷等急了,姑娘行行好帮我送进去罢!”
黛玉一怔:“墨雨,这合适吗?”墨雨搔了搔头,蹙着脸:“好罢,那我快去快回就是了!”说着不等黛玉回答,便一溜烟地跑了。
黛玉想了想,放下托盘,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书房,宽阔敞亮,擦拭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正欲走开,这时,听到里间水溶清冷的声音响起:“墨雨,告诉紫姑晚膳送到这里来!”
黛玉见墨雨仍不见踪影,微一沉吟,心里一转,计上心来,自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向水溶是一下贾府之事呢!打定主意,遂素手端起红漆托盘,款款走进内间。
见水溶正仰首倚在椅背上,微阖着长眸,不在在想些什么。黛玉将茶盘轻轻地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盏。
闻到微微的茶香,水溶却是一拧眉,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道:“本王不是说了想一个人静一会儿,难道你没听见?”随着大掌一挥,黛玉手中的茶盅砰然落地,咣铛一声碎成两半,滚烫的茶水泼了黛玉一手,连衣袖也顺带着涸湿一片,那份灼痛让黛玉不觉惊呼出声。
水溶扭头一看,却发现黛玉紧拧秀眉,手抚着湿了的衣袖,不觉英眉一拧,诧异道:“怎么是你,墨雨呢?”
说着目光扫过黛玉的柔夷,见其细白莹润的纤指,此时已经绯红一片,半边的衣袖已然涸湿,心头复又涌起一丝不耐:“墨雨!”
黛玉轻咬樱唇,刚要回答,却见墨雨蹬蹬地跑了进来,见此情形不觉一惊:“王爷!”
水溶脸色微愠:“本王不是说了要静一会的吗,你跑到哪儿去了?”语气中透出一股子冷然。墨。
雨被申斥得讪讪地,摸着后脑嗫嚅道:“小的,去方便了,王爷!”
见黛玉抚着手默然不语,水溶一挥手,语气越发有了丝不悦:“赶紧收拾收拾!”
墨雨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下的碎片,心里一面嘀咕着,王爷只要一见了锦瑟姑娘,心情肯定会一落千丈,今天竟然迁怒到了潇湘姑娘身上,全怪自己行事不周。
看着黛玉涸湿的衣襟和微红的手指,墨雨有些过意不去。
水溶一甩衣袖,负手而立,俊拔的身影挺立不动,似乎浑身仍罩着一层愠怒之气。
黛玉语气微微冷冽道:“民女冲撞了王爷,望王爷容谅!”说罢未等水溶反应转身退出书房。
眼见着黛玉转身而去,水溶脸上似越见不耐,长眸阴鸷,扫过墨雨。墨雨见水溶怒气未消,一声不吭,只得端着茶杯的碎片退出来,收拾完毕后,不觉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