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回过神来,淡然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个故人来!”嘴里喃喃着,一面收回视线扶着儿子沿着台阶慢慢而上。
大殿后松柏参天,古意盎然,遮天蔽日,贾敏由林如海扶着,慢慢地在各处随喜着,景致秀美,空气清新,不自觉地心臆畅快了不少。
人生聚散皆是缘,往往微一错落,便擦肩而过,就在夫妻俩拐过偏殿后,淑妃便由水溶扶着来到了大殿,这昔日情同姐妹的二人,终是错过了相见的机会。
来到山下,见妻子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林如海执起丝帕,温柔地替其擦拭着。见黛玉正在花丛中穿拂,手下不停,采摘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周围彩蝶翩跹,而黛玉的小身影也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一般,在花间飞来飞去。
贾敏脸溢温柔,唤道:“玉儿,该回去了,不然晚上又嚷着累了!”黛玉乖巧地答应着,但手里却不停,好容易出来一趟,而此时春花烂漫,处处春光明媚,景色怡人,她怎么舍得回去呢。
林如海宠溺地看着女儿的小身影,半晌,想是玩得累了渴了,黛玉终于蹦跳着来到车前,仰起绯红的小脸娇声道:“娘,玉儿渴了!”
贾敏见其面颊如桃瓣,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拿起帕子轻轻地为女儿拭着,微微有些嗔怪着:“快玩疯了!”
黛玉接过爹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喘着气,水眸眨巴了几下,忽地弯起嘴角笑道:“娘,方才我和林琼哥哥在那里见到一位夫人,长得真漂亮啊,雍容华贵,待人极随和的。只是她的儿子,那个小哥哥有点太凶太霸道了,玉儿不喜欢!”
听着女儿数落着别人,贾敏有些好笑,这孩子,性子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会直言,和林如海还真有些象呢。
休息了一会儿,一家人方驱车回府。玩得终是累了,半路上黛玉便趴在母亲怀里睡着了,看着黛玉微红的小脸,林如海笑道:“玉儿在府里拘禁得久了,一出来,就象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
贾敏怜爱地抚着女儿的小脸,也不由好笑道:“玉儿的性子,只怕以后在府中也拘不住,总是爱往外面跑,全是你,非得拿她当儿子来养,可终是个女儿家,惯得这么疯,以后可怎么是好?也该让她学些闺训了,越来越大了,得有个女孩子的幽淑娴雅才是!”
林如海笑道:“还是顺其自然吧,女子该谙习的玉儿自该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但不可太限制了她,她现在还小,只怕再大些就好了!”
说着沉吟道:“府里的那位贾雨村先生,玉儿不是太喜欢,她在我面前提过几次,嫌先生授课古板,只会照本宣科,而且所言无不酸腐。不过一时也难再找合适的先生,且让他先教着罢,为夫看此人,倒还颇有些才学,不过不对玉儿的性子罢了!”
说着宠溺地看了看黛玉:“玉儿的性子,灵性十足,不为那些规矩所缚,我看哪,也唯有她师傅才令她信服,只可惜这两年他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我们不能太自私,岂可因玉儿一人而拘了他的自由呢!”
贾敏温柔一笑,丈夫总是宠着女儿,可是将来这女儿家是要嫁人的啊,太宽松了终是要被人非议的,但见林如海固执已见,只得罢了。
春来暑往,岁月悠悠,贾敏的身子却是越来越弱,最后竟至卧床不起,任你再好的药终是无起色,林如海见状更是苦闷。黛玉见母亲病容恹恹,竟似蓦地长大了一般,每日里随欢膝下,强颜为母亲欢笑,以释母忧。
贾敏自知自己时日不多,见丈夫和女儿如此,心中不舍,奈何天意如此,只得强忍着自己的悲苦安慰着丈夫:“海哥,天意如此,本想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是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只可惜苦了你和玉儿。海哥,我知道我是早晚要去的,一想着你此后只怕会一个人,心里便不好受,听我一句话,我去后你要再找一个知心的女子,不然我真怕你自己一个人,那可怎么办呢。我们的玉儿还小,也需要人教导,你一个人怎么行!”说着秀气的脸上浮起一丝的凄苦。
见贾敏如此,林如海心中更是难受,劝慰道:“敏妹说什么傻话,为夫此生此世只你一个妻子,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多想,安心养病便是。前几天李副史推荐了一位郎中,只是在外云游未归,估计这两天便回来了!”见丈夫如此,贾敏强颜欢笑,掩饰着自己的心酸凄楚,不想在父女二人面前露出丝毫的痛苦。
但天意弄人,终是回天乏术,仅仅缠绵病榻半载,贾敏便带着对丈夫和女儿无限的眷恋与世长辞。这对林家父女来讲不啻是晴天霹雳,仿佛天塌了一般,刹时失去了快乐,整个林府如罩上了一层阴霾。
鸳鸯失侣,林如海顿觉心力交瘁,一夕之间竟是华发丛生,人一下子便似老了许多。见父亲如此,黛玉更是哀哀欲绝,心中悲恸,本就身子弱,料理完了母亲的丧事,便病倒了。
见女儿如此,林如海心中更是悲苦,但强支撑着,每日里除却公务外,更要腾出时间来照顾女儿,此刻便觉得处处短手,事事不顺,再加上心绪不舒,不久也一病不起。
请医延药,父女俩均病卧在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体稍微好一点儿,林如海仍强支撑着料理公务,待到身子彻底好转,已经是转过年来的春日了。
桃红又是一年春,又是春光烂漫时。这一日,林如海拄着一根拐杖在自家园中散心,繁花似锦,春意盎然,但少了那个陪自己赏春的女子,再美的景致在林如海眼中也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