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卖弄似地显摆着女儿的针线,贾敏不觉抿嘴而笑,她何尝不为女儿自豪,黛玉心灵手巧,学什么都比别人,可正因为她太聪慧了,贾敏便有些微的担心,黛玉生得太好,各方面太出色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到底是女孩子,再出色又能如何呢,将来还不得照样嫁人?这天下的男子,又有几个是如林海这般情深意重的,黛玉清傲的性子,又有几个男子能容忍呢!
御林街,是姑苏有名的美食一条街,这里荟萃了南北各地的名品小吃,尤其是临街的那些不大的小吃店,虽不比那些有名的酒楼饭庄来得气派,但风味独特,酸甜苦辣咸种种风味应有尽有。
黛玉最爱这里,平时总是林如海带了她出来逛,如今在扬州待了一年,此次回到姑苏,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御林街的藕粉和梅花糕。
热闹的御林街,此时更是熙熙攘攘,各类小吃摊上已是人头攒动,各个摊点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吆喝声笑语声高低错落,显得热闹而富有生活气息。
穿梭于各个小摊前,黛玉如同一条小泥鳅一般快活,终于逛得累了,此时正坐在临街的一个小吃店里,气定神闲地享用着久未品尝的莲花藕粉,甜糯的味道在舌尖打滑。一双清澈的水眸闲适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小脸上满足而惬意。
林琼站在她一旁,含笑看着她,黛玉自小胃口弱,夫人老爷对此非常经心,故即使外出林琼也不敢让黛玉太过随意放肆,虽然小孩子总有受不住美食诱惑的时候,但如果一时逞口舌之欲而闹得胃不舒服,他可是要受申斥的,所以他不能大意。于是千哄万哄,黛玉只好放弃了不少到嘴的美食。
吃完了一小碗藕粉,黛玉便专心地对付起那笼灌汤包,皮薄焰大,香味扑鼻,闻一口便觉得诱人得很。黛玉眨眨水眸,让了林琼一起吃:“林琼哥,我知道你是北方人,不喜欢吃甜食,这小包子馅可是咸的呢,你尝一个!”粉嬾的腮边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随之若隐若现。
林琼一笑宠溺地摆摆手:“我还不饿呢!”于是黛玉不再坚持,小手拿起一个张开小嘴,慢慢地咬开,斯文的吃相令林琼一笑。黛玉虽淘气,但终是书香继世之家,最起码的礼仪规矩林如海夫妇还是很严厉的,淘气而不娇纵,这便是教养所致了。
吃了两个,肚内饱饱的了,黛玉向林琼点头示意,林琼便知她饱了于是唤进小二结账。黛玉白嫩的小手一指剩下的几个灌汤包,脆生生地道:“小二,把这几个打包我们带回去!”小二忙不迭地应着忙去收拾。
见林琼递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黛玉眨眨水眸道:“爹常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人劳作不容易,所以不能浪费。”
一面仰着脸笑问着高大的林琼:“是不是,林琼哥?”
林琼笑了笑,姑娘自小虽淘气但为人纯善,可爱慧黠,林府诸人无不喜爱。
打包好了正待出门,却听到外面传来小二的呵斥声:“小叫花子,赶紧滚开,我们这里做的是生意,哪有多余的包子给你,好心好意给过欠一次你倒吃上瘾了,赶紧给我滚!”
黛玉便是一愣,仰起小脸看了看林琼,蹙着小脸:“外面怎么这么吵?”
林琼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了外面,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正一脸怒气瞪着小二:“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给便算了,小爷还不稀罕呢!”
小二一听倒气乐了,撇着嘴骂道:“嗬,臭叫花子,要饭还要得这么有骨气,有能耐就别要饭啊,去去去,我们还要做生意呢,没空和你罗嗦!”说着挥手驱赶着那个男孩,
黛玉见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样子说不出地邋遢,头发如草蓬,小脸上亦是脏兮兮的,但一双眸子却是灿亮如星,此刻正有些忿怒地瞪着小二。
黛玉不觉一怔,这个男孩的眼睛,竟然是深褪色的。
男孩见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诧异,不觉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小丫头,看什么看,没见过要饭的啊?”一面不屑一顾地睨了黛玉一眼,一撇嘴便欲转身。
“慢着,”黛玉蓦然出口,声音如新莺出谷,清脆如叮咚的泉声,男孩儿一怔,停下脚步一挑眉大喇喇地道:“干什么,小爷还忙着呢,有话快说!”
黛玉看着这个有些桀骜不驯的男孩儿,虽然穿着是个小叫化子,但是言谈举止却自有一股子凛然,不是自己寻常见过的那一类油嘴滑舌又嬉皮笑脸的小要饭的。
她平时总爱由林琼陪着在扬州城里转悠,见这个小叫化有些与众不同,眨眨灿亮的眸子,黛玉笑道:“林琼哥,把我们的包子给他罢!”说着笑吟吟地看看男孩儿。
林琼含笑将手里的纸包塞到了男孩儿手里:“拿着,这是姑娘给你的!”
男孩儿愣了愣,看看黛玉,复看看手里的包子,可是脸上却并未露出半丝的笑容和喜悦,黛玉见状不觉咧开小嘴灿然一笑,忽闪着水眸道:“拿去暂且充充饥罢,够不够吃,如果不够,我让林琼哥再买几个!”
男孩儿眸子一紧,有些认真地看了看黛玉,见黛玉脸上一片真诚,看不出丝毫的嘲讽和不屑,脸上现出一丝不明的神情,须臾,扬扬手中的包子,一挑眉露出一脸的痞气一笑:“那多谢了!”一面转身快步离去。
见小叫化跑掉,小二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这个小叫化子,这几天一直在这转悠,每个摊子讨饭,给过他几个包子,没想到他倒上瘾了,每天都来摊上要,我们做的是生意,可不是开的慈善堂!”一面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招呼着前来买包子的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