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方才明白柳晏所指,不由失声道:“柳先生,你的意思是说王爷要亲赴沙陀议和?”
柳晏皱眉点点头,黛玉愕然,不觉望着水溶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内心的震动不亚于柳晏,一时间心里微乱,又是骇然又是担忧地看着水溶,但知道此事自己无权置喙,只得一脸讶异地垂首不语。
水溶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柳晏见状便知他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语重心长地道:“殿下,你不要忘了宗援的前车之鉴!?”
水溶抬头看着柳晏倏尔一笑:“先生,议和就得低三下四吗,你也是博览群书之人,遥想春秋战国时那么从纵横的人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巧退百雄兵的例子比比皆是,为何当今就出不了一个样的国士呢,先生放心,本王绝不会是第二个宗援!”
看着水溶神情激昂,柳晏叹道:“殿下豪气可嘉,皇上只给你二十担粮食,五万匹绢,依眼下的行市,诺利能给你打那么大的折吗?”柳晏继续苦口婆心地告诫着。
水溶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要是给多了,那还算什么能耐!”
柳晏听着他的话越发地愕然,水溶一挑眉:“大丈夫立身于世,若不干出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来,怎么对得起这皇室子孙的身份。我圣朝将士在战场上拼不过诺利,在媾和时,我一定要打掉他的气焰!”说着深邃如潭的眸子熠熠闪光,说不出的狂妄霸气。
黛玉在一旁既担心又有些佩服。柳晏叹口气,看着水溶道:“话是不错,可是臣这心,如何过得去?”
水溶闻言脸色一凛,柳晏一脸的忧心:“臣第一次见到殿下,你那时才七岁,才这么高,随着淑妃娘娘一起在御花园。如今臣看着殿下一点点长大成人,如何放心你一个人去,臣蒙淑妃娘娘器重,暗中提拔,又受娘娘之托在殿下身边,一直到如今,如殿下不弃,臣愿与殿下同往!”
水溶一怔,柳晏神情坚定地继续道:“臣愿同王爷一同赴虎穴,此次议和,王爷不得贪功,如果不妙,走为上策!”
听着柳晏恳切的言辞,水溶心中大为感动,不禁动容,亲自倾了一杯茶奉与柳晏:“先生嘱咐,溶记下了!”
说着神色冷峻,目光灼灼,一脸地坚定:“先生,此次去议和,我自有我的打算,除非立一件大功,不然!”说着一眯长眸,余光悄悄瞥了一眼黛玉,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柳晏闻言心中一愣,水溶的话里有话,一时间他有些摸不透这位王爷的底细了。自小看着他长大,但此时,水溶行事打算却越来越让人摸不清。不觉紧皱双眉。
一时水溶好言好语劝走了柳晏,回首见黛玉秀眉紧蹙,不由挑眉一笑,继续低头盯着那盘棋:“还没分出胜负呢?”
黛玉寻思良久,慢慢地开口道:“师兄,你真的要去?此事再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吗?”
听着她突然改口,水溶脸色一怔,随即透出微微的喜悦,挑挑眉梢有些揶揄:“怎么,现在愿意唤我师兄了?”
黛玉闪闪水眸,此时不是玩笑的时候,脸色忧虑严肃:“这件事真的太危险了,沙陀部无异于龙潭虎穴,你?”
水溶心情大好,斜睨着她道:“怎么,为师兄担心了?”
黛玉瞧了一眼毫不在意的水溶,轻咬了下粉唇,点点头:“沙陀部兵强马壮,师兄此次的决定未免草率了些罢,担心是自然的,即使身为一个外人,也知道这件事的凶险!”听着水溶的意思,心意已决,方才连柳先生也未能劝得动他。
水溶摩挲着手中的一颗棋子,轻轻落下,随即抬起头来盯了黛玉半晌,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入虎穴,蔫得虎子!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请旨,自然有我的用意,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出此风头!”
黛玉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流露出自信果断的神情。喃喃地道:“出风头,这样的风头幸免代价太大了!”
水溶锁定面前的清丽容颜,心里忽地一阵柔软:“我觉得值得!”
“值得?”黛玉拧着眉头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水溶执起着面前的茶盅,望着外面稀疏的树木淡淡一笑:“此时时令已近初冬,现在的沙陀部,身处北方,眼看漫漫长冬就要来临!”
黛玉凝神望着水溶,闻言水眸一闪,若有所悟。
水溶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上兵代谋,其次伐交,下策攻城,如今沙陀部不仅攻城入地,而且还掳去了大批的百姓,气焰虽然嚣张,但这却激起了圣朝的军民的反抗情绪,这掳去的两万百姓,他们要管吃,这漫漫长冬,仅这些人的粮草,便足令他们为难!”
黛玉似是明白了水溶的意思,眸子蓦地一亮:“师兄的意思是说?”一双妙目亮晶晶地看着水溶,水溶便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点头一笑。
“可是?”黛玉仍有些不踏实,这军事上的事她不了解,水溶说得似有理,但她心里仍有些不安。水溶回坐在棋盘面前,向她招招手:“陪师兄将这盘棋下完罢,该你了!”说着拈起一子在手,凝神注视着面前的棋势。
“不,”黛玉伸出莹白如玉的手阻止他的落子,二人手指相触,黛玉只觉得仿佛被电着了一般忙缩回了手,粉面腾地一下飞红。
水溶抬眸,幽深如潭的黑眸含着笑意看着她,黛玉稳稳心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盘棋,等师兄从沙陀回来,我再陪你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