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是高高的白色的雪峰;山下,青色的草,白色的帐篷,还有成群的牛羊。这就是辽阔的草原。也将是这个女子一生的牢笼。
“这里很美,是吗?”拓恒说道。
“是……是的。”悦夕因为疼痛,连句子都说不完整了。
拓恒看着这样美丽的景色,说道:“我曾经带悦夕来过这里。她看到了下面的美景就哇哇地大叫,大声地笑了起来。那是她在这草原上唯一地一次大笑。我对她说,逃吧,悦夕。和我一起逃跑吧。我们可以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放羊,就可以天天看到这样的美丽景色了。你知道悦夕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原来,她和他之间,并不只是那样的单纯啊。悦夕摇了摇头,说:“对不起,王子。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
“那就让我来提醒你好了。”拓恒说道,“悦夕说,她是和亲给这块土地的郡主,就算死她也要死在这块土地上,所以她不能和我一起逃。悦夕总是受屈辱,为她的国家,也为我们的部族。在这里,只有我会帮她。我们一起受打,一起挨饿,一起去偷东西吃,一起忍着快要掉下来的泪水。但是她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我总也忘不了她就站在这里的笑声,是那么的甜美。
记得我们一起躲在羊圈里分吃着偷来的羊肉,她狼吞虎咽地样子,让人生怜。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有一天,我能做一个真正的王子,我就让她天天吃最好的羊肉。
刚来的时候,悦夕也总是哭。我就伸出手让她咬。”拓恒撂起了衣袖,指着手臂上的一个浅浅地伤痕,“这就是悦夕咬的。我就在心里发誓,就算以后拼上我的命,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悦夕一根指头的。可是我做不到。看着她被打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到!”拓恒直视着眼前的女子,问道,“现在告诉我,悦夕呢?”
他?知道了?
可是那女子还是咬着唇,一个深呼吸后说道:“我就是悦夕!”
拓恒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是!悦夕在那个王城里一直做着粗活,手早已布满了老茧,”说着,他的另一手抓住了她的小手,狠狠地捏住,力道大得让她叫出了声来,“你的手却是如此的柔软,应该连衣服都没有自己洗过吧。悦夕走之前,曾经被狠狠地鞭打过,你的背上上却连一个疤痕也没有!告诉我,真正的悦夕呢?”
女子的泪水又掉了下来,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拓恒的束缚,哭着吼道:“我就是悦夕!我就是悦夕!我就是悦夕!……”
“你不是!”拓恒也吼道,他的声音压下了她的。
女子安静了下来,但是泪水还是不停的流了下来。她一步一步朝悬崖边走去,说道:“我是蓝格,悦夕是我的姐姐。她早在五年多前就死在了这草原上。”
“你说什么?”拓恒吼着扳过她的肩膀。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蓝格哭着大吼着,“就死在我们走过的路上。那是冬天,这里没长草,她的尸体被风沙掩埋了,我们派出来的人连她的尸体没有带回去。我还想找你们要回我的姐姐呢!
我阿玛战死在这大漠上,我姐姐惨死在这大漠上,我还要来!我明知道这是条死路,我还要来!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姐姐,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像姐姐,所以,我做了第二个悦夕。额娘对我说,不管有多苦,我必须忍着,因为我身后是几十万的大清人民。我的苦,可以换来他们的安居乐业,我是郡主,是大清福亲王的女儿,我有义务保护大清的子民。额娘说,姐姐出嫁的时候,她也和姐姐说过这番话,姐姐做到了,用她的生命完成了任务。姐姐能做到,我也一定可以的。不管前面的路是多么艰难,我都会忍耐。因为我身后是几十万的大清人民!我也想过逃避啊,但是我能逃吗?我的家,我的族人,都在看着我呢。”蓝格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这件事里,最痛苦的不是姐姐,也不是我,是我们额娘。她亲手为自己的丈夫穿上战袍,看着他朝着大漠走去,她没有哭。她亲手给自己的女儿盖上红盖头,送上马车,她也没有哭。甚至在听到阿玛战死沙场的时候,她都没有后悔让姐姐好和亲。可是……可是,阿玛再也回不去了,姐姐再也回不去了。他们都化做了这大漠上的沙子了。我额娘还要把我打扮漂亮,送上到这大漠上的马车。她所有的亲人,都再也回不去了,都成了这蓝天、大漠的祭品,成了战争的祭品。”
蓝格的哭声久久在这雪山上回荡着,她的脚下一软,就坐在了雪地上。
“怎么会这样?”拓恒的眼里也泛出了泪,“悦夕是我亲手扶上大清来接送的马车的啊!她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突然就感觉到恨!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要恨?恨得那么的莫名。
拓恒突然“啊!”一声,拳头狠狠打在了一旁的石块上,血迹染红了旁边的雪。
这空荡的雪山,就这样寂静了下来,只有蓝格的哭声回荡着,是那样的悲戚。
许久,蓝格的哭声弱了,她缓缓站起身子,往悬崖边靠了靠。
“我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的声音,很低,却很空灵。她的身躯也缓缓向悬崖移去,“你就说,我是在来的路上被刺客杀了的,就好。这一切都结束了。我额娘说,姐姐这辈子绝对不会后悔和亲到这里来的,因为她得到了拓达王的爱。就是因为拓达王爱她,所以才让人接她来的。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只有用我这妹妹来欺骗一下。让我来延续姐姐的爱,让我去爱拓达王,就想姐姐一样爱他。可是,我毕竟不是姐姐啊。”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拓恒说道,“因为现在王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子。她代替了悦夕。”
是的,就在找到丑丫头和去接悦夕相矛盾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选择了丑丫头。
蓝格的脚步停了一下,她一个冷笑:“为什么命运要这样作弄我们呢?看来这一切只有用我的死来结束了。”说着,她闭上了眼睛,身体朝悬崖外倾去。
拓恒马上上前一步,拦腰抱住了蓝格,同时转身,让她远离悬崖。
怀里的人已经昏了,紧闭的双眼都还带着泪水。苍白的小脸,是那样安详。她是真心求死,也许死,才是她解脱命运的唯一方法。
拓恒的手轻抚过蓝格苍白的脸:“别死,蓝格。你是大清郡主,身后还有几十万的人民呢。你不能就这么死啊。”拓恒的吻落在了蓝格的眼上,吻去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