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泰强娶民女殴打老父,神医之徒出手相助,成就一段美满佳缘。迅速就流传遍了整个京城,在寻常百姓的口中,多了茶余饭后的闲话,在酒楼茶馆里,多了说书的一个段子,每当问及那神医之徒成公子叫什么的时候,却没人答得出来,于是成便就被写作了陈,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在百姓口中,关注度远远掩盖了丁泰的恶行。
但是,这件事到了朝廷众臣手中,却不是多了一段闲话,而是多了一摞奏折。英雄救美无关紧要,丁泰恶行才是事件根本。吴丞相退隐已经有了三年,至今右丞相位置空置,独剩下赵崇一个左丞相。他恰好又一直以中立自居朝廷,近年来皇上对其颇为倚重,此事一出宗室派和外戚党自然纷纷上奏。
外戚党想铲除赵崇由来已久,而杜少寰的宗室派则害怕一旦赵崇得势,会和他均分势力成为皇上挟制自己权力的一张牌。奏折一多,两派便就开始暗中较劲,开始比起来谁的恶行挖掘得多,于是除了这次的强娶民女事件以外,之前的旧账加上编撰出来的新帐,大大小小地竟然被罗列出了几十件。一件本来普通的市井流氓逼迫少女的事,因为肇事者是左丞相赵崇府上的人,而因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浴池中升腾着芍药的香味,其间混着淡淡的青木香,我静静地抚摸着我的皮肤。再美的人又如何,处子皇后,不过是后宫的笑柄。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从我惊艳的出场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我妄然与他打了一个赌,却不知我究竟还要输多久。
“碧梳。”我轻轻唤道。
“奴婢在。”她的声音安静地从我身后传来。
“让她们都下去吧。”我懒懒地说。不用碧梳开口,我已经听到了绣鞋在玉石上走动的声音,人一会儿就都走完了,我淡淡舒了口气。
“碧梳,赵家现在怎么样了?”
“回娘娘,昨日丁泰已经被押入狱,明日大理寺就会开始审查。”
“哦?赵崇倒是做事利落。”我摸了摸发鬓淡淡一笑。
“他自然是想和自己尽量脱离关系。”
“这件事若要说和他没关系,也不可能,说和他有多大关系,也不一定。不过就看皇上怎么做了。”我语气慵懒地说,“碧梳,你做得很好。”
“为娘娘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我便不再做理会,想到皇上已经有两天没有来了,便问道。
“回娘娘,戌时了。”
“嗯,你下去吧。”我听了心下黯然,戌时了,算上今天他也有三天没有来了。纵使不能得到宠幸,即使每天见他一面也算好,可是……
“好香,芍药已经开尽,皇后这里倒也算得上一个芍药园子了。”我一惊,正想着他,他却来了。已经戌时,他总归还是来了,已经三天,他还是要来找我。
“呵呵,你的这出局做得不错。”
“哦,是吗?”我故作讶异,“难得皇上赏识。”
“赵崇是只老狐狸,区区一个丁泰还恐怕恼不了他。”
“恼不恼得了,还不是看皇上?”我轻笑,“更何况有太后在,赵崇想摆脱干系,光是大义灭亲恐怕还不够吧。”我言下之意他应该明白,我父亲是大理寺卿,审判丁泰的事无异于太后插手。丁泰无足轻重,若想在这件事上,扯上赵崇也不是不可能。太后想灭赵崇,皇上若在此做了好人,赵崇自然就归附皇上。
“赵崇若这么容易入局,那就不是赵崇了。”他轻轻一笑,仿佛在笑我的幼稚。
“再聪明的人也会百密一疏。”我不以为意地说,“中立于朝廷几十年,今日看来他做得是两头不是人。他不过是贪心不足,付出代价也是情理之中。皇上做个顺水人情,他自然不会不识相,否则,又怎对得起聪明人三个字呢?”我说着嘴角漾出寒凉笑意。
“只怕这个顺水人情被太后抢了去,到时候可就轮到朕里外不是人了。”我听到他的手在水里拨弄的声音。
“太后若想做这个顺水人情,又岂会等到今日?”我媚然一笑,“他多次对太后好意装傻充愣,这次恐怕逃不过了。”
“难怪你敢做这个局,就不怕太后责罚?”
“臣妾岂会这么不小心?”我嘴角向上一翘,“不然就辜负太后多年的教诲了。”
“为什么要背叛太后?”他突然语气一转,仿佛锋芒的针尖抵着我的喉咙。
“背叛?”我不慌不急地扑哧一笑,“皇上,臣妾嫁的是皇上,并非太后,自始至终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又何来背叛一说?”
“说得这么真切,那为何不一开始就挑明?”
“只怕臣妾说得出,但是皇上可未必会信。”我的话刚说完,只觉得身子一空,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抱起,再将我轻轻放下。
一件丝衫轻轻披到了我的肩上,我心里一阵慌乱,怯怯的说:“谢皇上。”他没有理会,回应我的只有他离开浴室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