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杀你,别人也不敢。”楚云铮收回手,“讲。”
“禀、禀、禀王爷,是、是苏元帅帐下的参将赵静成,是他命人将战报之外的那封书信交给小人的。”驿丞初时吃力、后来则语速很快的说完了这一番话。不能慢,怕稍慢一步,性命便被取走。
楚云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取出一封信件,丢在驿丞面前,“赵静成不通文墨,告状也说不清原委。待元帅班师回朝、抵达京城之际,你命人将这封信件送至京城。”
驿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道:“是是是,小人谨记王爷吩咐。”继而便是不解,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难不成王爷交给自己的这封信也是弹劾元帅的?
楚云铮语声转为淡然:“除了战报,其余奏章、信件,皆要扣留,否则,你死无全尸。”
人命关天的事,说起来却似闲话家常,反而愈发让人恐惧。驿丞走的时候,没遇到牵绊,还是摔倒了几次。
驿卒不似驿丞那样做贼心虚,毕竟自己只是苦力,对其余的事情全不知晓。驿丞一走,便恭声道:“王爷,小人……”
“你上路,快马加鞭。”楚云铮道。
苏晗赶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一句。看着一战一跪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驿卒恭声应是,又对苏晗行礼,之后快步离去。
苏晗走到楚云铮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满脸狐疑。一点杀气也无,看起来倒是高贵肃冷,别样出尘。利文清这个没脑子的,就不该信她的话。总归是来了,总不能说我是来看看你穿白衣服好不好看吧?于是随口问道:“王爷唤驿卒何事?”
楚云铮则抬手拂过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又深深看住她的眼睛,“这一整日也没睡?”
“没有。”苏晗想,打过招呼了,可以撤了,“正要就寝。王爷也早些歇息。”
楚云铮的手落在她肩头,“赵静成是廉王、靖王的人,日后要防患于未然。”
“怎么会?!”苏晗深感意外,理智上不愿意接受,嘴里的话自然就是否定,“不可能!他是渝龙总兵赵静安的胞弟,这几年随我出生入死,怎么会背叛我呢?”
“手指尚有长短,何况兄弟手足。”楚云铮引着她走回军营,“回去你看看他的亲笔书信便知。”
苏晗已不能不信,心生怆然。楚云铮不可能平白污蔑一个参将,有辱他的地位。朝堂上勾心斗角无所谓,是在情理之中。可她视赵静成为兄弟,实在是不愿接受。
“为了什么呢?成为太后党羽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能将我取代么?可能么?”这些话,她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楚云铮故意问道:“有何不可能?”
苏晗抿出一抹笑意,有些轻狂。侧头审视他,道:“有句俗语,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别的我不敢说,可行军打仗这回事,没人能取代我。除了你,谁都不能。”
楚云铮继续故意和她作对:“可你的手下败将在开战之前并不服你。”心里却是认可她的说法。她是苏晗,独一无二的苏晗,是大周第一传奇女子,无人可以取代。男儿建功立业是意料中事,女子却是几百年才能出现这样一朵奇葩。
“将士明白我,百姓明白我,战功能证明我。我要那些人服我做什么?如果能将伤亡减至最低,我为什么要弄成浴血奋战的壮烈局面?”苏晗浅浅一笑,“再说,你又怎知我手下败将不服?他们如今多半已经入了鬼门关,没人能去询问罢了。”
这倒是真的。她够狠,战俘都是无足轻重的将领,和她对阵的主帅全被她斩杀于剑下了。“这次,不妨生擒蓦邪。”他建议道。
“会尝试。”苏晗望了一眼渝龙城。蓦邪兵临城下,却不攻城,只是安安静静的安营扎寨……
楚云铮道出她的心声:“有些怪异。”
“无妨。”苏晗狡黠地笑,“我还有更怪的。”继而回归正题,“赵静成要诟病我什么?”
楚云铮笑得邪魅,“不妨猜猜看。”
看到他这样的笑,苏晗便明白了。还能有什么?自然与他脱不开关系。只是他的党羽众多,无人敢得罪他,晨间的事到了赵静成嘴里,应该会演变成她言行轻佻、魅惑摄政王。
她这才留意到他一直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闪身避开,气道:“男尊女卑,我也只得由着旁人污蔑。想来王爷已出手阻止此事,苏晗不胜感激。”
“男尊女卑?”楚云铮轻笑,“你我之间何曾如此?”
苏晗想了想,他还真没跟自己端过王爷的架子。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用身份拉开距离,也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与其日后被奸佞小人处处算计,为何不让我给你一世静好岁月?”
萧瑟风中,他的语调之中尽是暖意。眼前人,忽然就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摄政王了,此刻,他只是一个眼中有诚意、气息有暖意的温柔男子。
“与其日后流离民间,为何不让我为你挡风遮雨?”他握住她的手,“苏晗,时至今日,还不信我么?”
男人的温柔的确是件利器,让人招架不住。意识到自己心神恍惚的同时,苏晗匆忙转身,耳畔却传来他无奈中有着宠溺的轻语:“想躲我到何时?”
抬眼再看,他眉眼中盈着灼热。
似乎,已无从回避。
苏晗对着他笑,分外平静。随即,并不挣开他的手,脚下转了方向,走向旷野深处。她需要时间思量,这是比打仗更费脑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