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面前,九月总有些顾忌。九月再去见那个杀手时,是在秦傲天中枪的当天晚上,是去见他最后一面,阴暗的房间里。
故友坐在他的床上靠着墙壁,帮他打着止痛剂,床上血红一片,简单的药疗盒,旁边的纸巾里有两颗子弹,撒在地上的衣服被暗红的血渍覆盖着大片。
不难看得出来,他受了很重的伤,如果处理得不好,怕是下半生就麻烦了。像他,像我,一旦没有了原来的实力,活下去,太不容易。九月朝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坐下,静静看着他们处理好一切:“伤得不轻……”他叼着烟,困难的用纱布缠着他左手缠着左胸肋骨处,右手早被纱布缠住,估计暂时丧失了力气。
九月静静地看着他缠着他的左胸,再看看他的右手。
在前不久,他就是用那只手射穿了秦傲天的心脏。
他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我搞砸了。”九月抬起眼看着他。又看了眼故友,这两个人,是爱人吧!相交这么久,又是从一个组织出来的,竟是不知。
“他的事情,我不过问。”
果然是故友的说话语气。九月却放弃了原来想要杀他的想法。这两个人,死了其中一个,阎王收的就是两条命。
这样的情,九月一向是喜欢的。
“找得到飞机么?”
两人惊讶的抬头。九月淡淡的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似乎有些焦躁,“马上走,我会帮你们弄个死亡的假象,改名换脸,就是我,也不要再联系!”
“不合规矩……”
“规矩?”九月冷笑,“什么叫规矩?你的命,你们的命都在我手上,我就是规矩,还不懂么?”
“可是……”
“放心,组织那边我会应付,你也放心的死吧,如果你们两个人我都保不了,那几年,我真该回娘胎里住着!而且,本来这趟我只是让你对秦老太太下手,秦傲天的事情是我后面追加的,现在你被通辑,专门抓你的人已抵达北京,我安排人送你们走……”她不会后悔揽了麻烦上身,杀手这一行当,失了手往往就意味着丧命,更保况是他那种黑色地方出来的人。
但是他的如期到来挑起九月隐藏许久的杀念,藏在心里无底深洞里的黑色旋涡重新涌现,心里的恶魔闻到以往时光的气息破障而出,一时激涌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死亡是最好的跟过去告别的方式。
那时她真的是想一了百了。
暗杀像秦傲天那样的人,还能完美的帮我洗脱嫌疑,也只有他能办到,他已做到最好,只是我给他的时间太少,不能事尽完美。他点点头,不再说话,故友站起身来就收拾东西。
九月倚在窗台前,拔开陈旧的窗帘,看着下面悠闲溜哒的狗。
那人回过头:“等风头过了……”
九月笑,第一次对他们露出真心的笑:“谢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解决……”
故友收拾稳妥,提起那一包裹垃圾,背上一个简单的背包,平凡得像一个邻家的男孩,那人一身的轻松,也不帮忙。走到门边时故友对九月说:“那个人……不是善罢干休的人。”
那人明亮的眼睛看向九月,他是亡命天涯的人,不怕多一个仇家,但他这时,应该是在替她担心。
九月点头,“我知道。”
两人走了,破旧的小房间里只有九月一个人,手机响起时,九月盯着屏幕上那先前出现过一次的号码良久,震动一直没停,终于接起,秦傲越在那边带有欣喜:“手术很成功,只要挺过危险期就好……”
九月淡笑,轻轻的说:“这就好。”
九月其实想不通,为什么秦家人还会打电话给她,明明自己已经表现得与他们水火不容。秦傲天早就知道自己要对他下手,而且还利用了这次……秦家的其他人,不知道么?
秦傲越在电话中说,秦傲天昏迷中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务必去看看。九月不由的觉得好笑……真当她还是那个期待爱情的年青女孩子么?
最后,九月还是去了,不过是在确定那两人安全离开之后才去的。去的理由也不是看他,而是想看那个解开秦老太太病毒的男人。隔着玻璃,秦傲天的脸面无表情,就算躺着没有意识也散发着锐气,挺直的鼻子跟惨白的薄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无不透露着这个男人的绝断跟无情。他的存在一个劲的提醒我曾经有多愚蠢。
“衣小姐。”旁边有个人在叫我。我慢慢的偏过头,看着那个跟秦傲天有几分相似的严肃中年人,秦傲唯,中央财政局局长!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里面的秦傲天,不想理人。我爷爷是开国元勋,我有足够的本能让他们仰望。“再过十二小时,傲天就可以脱离危险期。”秦傲唯站在旁边,看着里面。我依旧不想说话,在医院里,我总是容易觉得窒息,然后很轻易的想起那些原本不属于我的只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单调,疲乏,还有想要死亡……所以我讨厌在这种场合里说话,空气中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细菌,一不留神就会钻进你的喉道让你痛苦不堪。临走时秦傲唯问到爷爷,他的语气让我想干呕,“代我问候衣首长!”
依然没有理,我只是盯着秦傲天,想起前世一幕幕,然后陷入无止境的重复。
“衣小姐……”旁边有惊呼声:“去叫医生……”
我回过头,看着他的秘书,平静的问他:“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他?”
那人却像火里的蚱蜢大呼小叫,完全没有平时沉稳模样:“衣小姐,把手松开,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