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誉彻长剑收鞘,脸上一片阴霾,众人惶恐地告退,生怕走得慢了,血溅当场。莫绾惊魂甫定,关切地拿过毛巾为他擦汗。誉彻冷冷收回目光,执起她的手,将毛巾扔到一旁,“本王要沐浴,你来伺候。”
京城的寒冷让人们闭门不出,宽广的大路上,厚重的落叶堆在两边。这座大誉国心脏一般的皇城,寂寥地脉动着。
贵族和寒门之争悄无声息地进行,以清裕王为首的新党咄咄逼人,以孙氏为首的守旧派根深蒂固。深秋天干物燥,紧绷的朝野也只欠一颗火星。
皇后的生辰适时到来,稍许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云宸殿设宴,笙歌飘渺,这次皇上也难得的精神振奋,特意降旨要皇室子弟和孙氏悉数出席。
傍晚降临,颜霁坐在房里,看地上的日影偏斜,逐渐消逝。她靠在榻上,一个姿势躺了许久,似木雕泥塑般没有生气。
“小姐,吃点东西吧。”小浮边说边对阿寂使眼色,阿寂忙端过饭菜。
颜霁无动于衷,誉彻把她囚在府中,日日要她相陪,看他与莫绾恩爱非常。而她就像空气一样,永远是透明地坐在那里,或者跟在他们身后,片刻不得离开。
小浮着急地看了阿寂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今天王爷进宫赴宴,也是带着侧妃前往。小姐没了自由,行尸走肉一般,已几日没有进食。
“我去找主人!”阿寂忍无可忍,一跺脚就往外走。小浮一把拉住她,“你还嫌小姐不够难过吗。”
“侧妃是皇后的细作,主人定是被她迷惑了!”阿寂恨恨道,“不然怎么会放过孙氏,怎么会落到现在众叛亲离的下场。”
清裕王的抉择让忠心追随他的人伤透了心,秦云康再没踏入王府一步,关凌大醉了一场,拉着阿寂说他要一辈子守城了。
“他怎会被迷惑。”颜霁忽然开口,未点灯的暗淡中,她的形容显得格外消瘦。誉彻精明诡谲,这世上恐怕没人能迷惑他,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如此折磨羞辱她。
“今天是皇后的生辰,朕请你们来欢聚一堂,一来是为皇后庆祝生辰,二来是朕想说一件事情。”云宸殿里,金碧辉煌,誉皇和蔼的目光扫过殿下,缓缓开口。
众人立时肃静,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清裕王和朝臣对立,已闹了许久,只等皇上评判,今天来赴生辰宴的人,个个都是心事重重,无心作乐。
莫绾担忧地看向誉彻,以一敌众,他就一点也不怕么。誉彻端坐在那,目光落在酒杯上,似乎并不知道皇上所指。
“誉国的青梅酒,扬名天下,朕问你们,有谁知道如何酿造?”誉皇拿起酒杯,望着殿下众人。没人料到皇上会说这些,也没人能答得出来。
“你们不知道,朕也不知道,因为从采摘,晾晒,发酵,到过滤成酒,都是酒农一点一滴做成。”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我们吃的菜肴,穿的衣袍,坐的车驾,全部取之于民,现在却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划分一道贵族与寒门的界限。”
众人暗惊,皇上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孙嘉德目光阴鸷,被这一番话说得面上无光,默默无语,有的大臣蠢蠢欲动,还想要辩驳。闲散的宴会,竟比朝堂上还要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皇后起身离席,步下丹墀拜倒,“皇上圣明,实乃天下之福。臣妾愿做后宫表率,植桑养蚕,与百姓一样劳作。”
弦外之音明明白白,皇后是表明立场要站在皇上一边,众人不免颓然寒心,孙氏见风使舵,看来保守一派要土崩瓦解了。
誉皇点了点头,转而对众人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希望各位爱卿不要忘本,於州一案若不解决,则家国危矣。贡举弊病由来已久,朕早就想改革,清裕王的奏议与朕不谋而合,改革由他推行,你们可有异议?”
大家面面相觑,见孙氏首要都三缄其口,知道大势已去,殿下无一人反驳。支持清裕王的官员们喜形于色,人心振奋。誉皇亲自走下殿,扶起皇后,脸上带着亘古不变的微笑,“皇后深明大义,朕很感动。”
皇后端庄地笑着,和他携手走上玉阙,其乐融融。乐声重新响起,她转身落座,一向温和的皇上这次出奇地坚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势必将改革推行下去。孙氏只能放弃朝臣以求自保,一下子人心尽失,比清裕王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她目光冷冷地瞥过誉彻,落在旁边的莫绾身上,稍作停留便转开。
“听说翊国的使者即将到访。”誉楚率先打破沉默,提起了轻松的话题,“是太子翊伦。”
众人尴尬稍缓,纷纷附和,“翊国此次战败,太子来朝,尽显我们大国的气势啊。”
“朕没记错的话,太子和翊伦应是旧识。”誉皇回忆起往昔,没了刚刚的威严,流露出慈爱,“他这次来,想必提前知会了太子。”
誉楚颔首一笑,“父皇英明,十三年前翊伦在大誉做人质的时候,曾和儿臣一起在太学读书。”
“十三年了。”誉皇点了点头,眯起眼若有所思,“十三年前翊国要送来人质以求庇荫,如今却已能和我们分庭抗礼。”
“皇上不必忧心。”昭威大将军王飞虎声音洪亮,“誉翊之战,我们已经把翊国教训得哭爹喊娘,以后就是借它一个胆子,它也不敢再来啦。”
一番直言快语让大家暂时忘记前嫌,哄笑了起来。云泽公主坐在左首,这时也露出难得的笑靥。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乔轩羽,他们已经一个晚上没有说话了,她期待地开口,“那个翊伦,可就是大名鼎鼎的翊章王?”天下流传的南清裕北翊章,就是盛赞两人相貌俊美,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