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虚弱地倚着靠垫,自己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差,才走了一天就经不起劳顿。誉彻遣走太医,亲自上了马车,看她仍未好转,不免担忧,“到行宫还要两天,你这样怎么行。”
“那有什么办法。”颜霁有气无力,自己恐怕挨不住两天。
誉彻沉吟片刻,“不如让关凌护送你慢慢走,不再跟着帝驾仪仗。”
颜霁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誉彻召关凌吩咐了一番。车帘放下,他转过头,深深看了颜霁一眼,好像要把她的样子印在脑海,“好好养病,本王到行宫等你。”
颜霁慢慢点头,誉彻张了张口,再寻不到话说,是分别的时候了。他叹了口气,下车上马,匆匆离去。
她挑起车帘,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疲倦地垂下眼帘,“关将军,走吧。”
“小姐,你忘了我啦。”小浮跑到马车边,不由分说就爬了上去。刚刚清裕王在,她不得不下车回避。
“阿寂让小姐别离开帝驾。”小浮一上车,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压低声音,“她不会害我们,小姐不能走。”
颜霁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队伍中阿寂正看向这边,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关切。她放下帘,“你下车。”
“小姐!”小浮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又不能高声,“前路只怕凶多吉少,你不要冒险。”
“可我没的选。”颜霁看了她一眼,就算凶多吉少,那也是她唯一的路,“你下车。”
小浮倔强地坐下,“小姐不走,我也不走。”
颜霁心里一暖,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什么。车夫驾着马车脱离了队伍,外面安静了下来。
一路上走走歇歇,颜霁身体好了许多,关凌见状提议道:“王妃如果没什么大碍,我们可以晚上赶路,这样能尽快追上队伍。”
“好。”里面颜霁淡淡应了一声,并不细问。
半夜里颜霁被雷声惊醒,外面大雨滂沱,小浮放下车帘,有些紧张,却宽慰颜霁道:“是车陷进泥里了,小姐不用担心。”
只听关凌正在外面拉马儿,车夫扬鞭吆喝着,马儿打着响鼻,急躁地一次次努力。
忽然一声惊雷霹雳,让人心惊肉跳。马惊得扬起前蹄,狂奔了起来。车子猛然一颠,小浮立刻面白如纸,颜霁探出头去,只见车夫被缰绳绊倒拖在了车后。“王妃!”关凌上马追来,可一时也追不上这发疯的马。
漆黑的夜里马车横冲直撞,颜霁死死抓着车身,试图探出身去挽住那根绷直的缰绳,可车子颠簸得厉害,有两次她的指尖已然碰到缰绳了,还是生生错过。
又一声惊雷,闪电照亮了黑夜。“啊!”小浮趴在车前尖叫了一声,颜霁抬头发现前面到了悬崖,那深渊好像一张狰狞的大口,等待着吞噬。她浑身骤然冰凉,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跳车……”车夫抬起被石头割得鲜血淋漓的脸,用最后的气力提醒王妃。
颜霁回头惨然一笑,素不相识的车夫尚且关心她,她的夫君却要置她于死地。她始终是一颗棋子,难逃厄运。这就是誉彻给她安排的前路。
颜霁心里好像被闪电划过,冰凉地疼痛。跳车是她和小浮最后的机会。可这次侥幸逃脱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她一跳车,车夫必死无疑,难道就这样弃之不顾?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扳开小浮紧握车门的手,飞驰的马车将小浮甩了出去,“小姐快跳……”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倏忽就落在了后面。
颜霁弯腰去捞缰绳,生死关头,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连思绪也比往日清晰,过去的一幕幕浮上眼前。斗了这么久,争了这么久,她还是孤身一人,两手空空。五年的长梦追不回,如今的婚姻遍布阴谋。这世界于她,生而何欢,死又何恋。
她终于抓住缰绳,用力向后拽去。马儿嘶鸣一声,在崖边刹住了前蹄。
可是下一刻,车身冲撞过来,颜霁只觉天旋地转,她闭上眼,脸上浮起解脱的笑,连车带马一齐跌下了悬崖。
“王妃!”关凌焦急的喊声回荡在山谷中,瞬间就被风雨吹散了。
深夜大雨倾盆,仿佛决心把这世上的一切冲刷干净。巍峨森严的南韶行宫外,金吾卫伫立在雨中,如泥塑般岿然不动。
不远的转弯处,一辆马车隐在黑暗之中,不知停了多久。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行宫东门,最接近太子宫的地方。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照耀两骑从东门奔出,箭一样冲进雨中。秦云康在车里眯起眼,为首的正是太子誉楚,后面跟着关凌。
他无声地放下车帘,一切按计划进行。马车坠崖,关凌回来禀报,清裕王适时去了皇上处,关凌能找的人,顺理成章只剩下太子。
“回去吧。”秦云康叹了口气。一夜大雨过后,明天该是个晴天。
“是。”阿寂回过神来,一拉马车的缰绳,怔怔地看着前路,在黑暗中不知要延伸到何处,让人想大哭一场。王妃信任她,小浮虽然总和她吵嘴,却从不记仇。不知不觉间,她对她们已经没有敌意,甚至当知道关凌的任务时,就警告了小浮。
王爷是她的主人,计划成功应该高兴,可为何如今她只觉得凉薄。阿寂攥紧了缰绳,回头低低地说道:“小浮也上了马车,秦先生。”
马车中,秦云康皱起了眉,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扰乱了他的心绪,那丫头也上了车?他手握成拳,掩口咳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