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小心啊!”皇上忽然紧张地喊了一声,继而起身离席,向岸边走去,宫人们忙上前跟从。原来云泽在船上踉跄了一下,险些落入水中。
皇后看着皇上的背影,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又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皇上笑吟吟地拉着云泽回来,“满头是汗。”说着拿出明黄色的手帕递给她,带着她落座龙位。
颜霁看着誉彻,他似乎没拿奏折,也没有禀奏的意思,他叫她来,到底要看什么?这些天她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给辛姐姐报仇,在焦虑选择清裕王到底是对是错。
“皇上,臣请罪。”颜临远忽然离席跪倒,严肃的表情和其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
众人安静下来,颜霁端起杯子掩住脸上的讶然,这只狐狸,竟然借刀杀人。
“皇上推行新政已四年,效果显著,但也有不如人意之处。”饶是颜临远字斟句酌,在如此轻松的时候说出这番话,还是让众人神色一变,只有皇上脸上是还淡淡的笑。颜霁旁观着这场突变,心中感慨不知要多宽广的胸怀,才能稳坐龙椅。
颜临远捧出木匣,“几日前殷世子大婚,新娘自尽身亡,其中另有隐情。这是死者辛九娘的遗物,是昌河长公主强买百姓土地的地契。”
一语既出,如一声惊雷炸开,撼动了皇家这棵大树。昌河长公主脸色刷地苍白,“你……”殷璧如骇然无措地看着丈夫,来之前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竟要参她的母亲。
“此事查实了么。”皇上话不多,却已带着足够的威严。
“四年里长公主共征入土地一千七百户,以每年每亩三钱的价钱租出。这些土地,原本是从贵族手中收回,分给农户自耕自种的。”颜临远沉声答道。长公主浑身发抖,依旧垂死挣扎,“哪来的地契,让你冤枉本宫!”说着以目询问殷璧如,她这个女婿究竟怎么想的。
“是清裕王送到臣府上的。”颜临远如实答道,颜晴惶然惊呼了一声,“这不可能!”她无辜的双眸望向誉彻,期待他开口解释,这一切不是他做的。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誉彻身上,誉彻反而放下酒杯,悠悠地转头看向颜霁。颜霁不由咬住了唇,他倒推得一干二净。
“臣妾和辛九娘有过一面之缘。”她离席稳稳跪倒,“辛九娘被殷天唯歼污,悲愤自杀,此事在坊间已不是秘密。这些地契是殷天唯给她的,九娘控诉无门,想起了臣妾,说同是女子,望臣妾可怜她为她伸冤。”
“你们两个狐狸精分明就是一伙的!”昌河长公主忘了仪态,指着颜霁脱口骂道。
“臣妾说的是不是事实,皇上派人一查就知。就算臣妾和辛九娘有谋划,也不可能全京城的人都是同谋。”
“当初清裕王为何先找颜相,是想压下此事?还是,另有所图?”皇后忽然开口,话题一转,直逼清裕王,质疑他试图要挟颜相。
颜霁垂下眼帘,皇后果然凌厉,只可惜她要失望了,誉彻借刀杀人,是因为不信她这个颜二小姐。
“儿臣开始也不能确定此事真假,便先找颜相一起调查,以免错怪长公主。”誉彻诚恳谦恭,一个回合便结束了战争。
“好了,朕不想再听。此事交给大理寺彻查,特许在长公主府中受审。”皇上站起身,声音中有些疲乏,“还有辛九娘的死因,一并查了罢。”今天的观荷,再一次证明皇宫中没有一刻能风平浪静。
“皇上!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妓子,来查你的姑姑!”长公主不敢相信,一向骄傲的她竟然要被软禁在府中,受大理寺丞的审问。
皇上身形一顿,微微侧目,“妓子又怎样。”他的话语依然温和,只是眸中多了一抹冰冷,不怒自威,让人再不敢违逆一句。长公主没料到竟触怒了皇上,嚣张的气焰立刻被惶然浇灭。
皇上拂袖不语,径自离去,众人甚至来不及跪下恭送。
金吾卫带刀而来,“长公主,请。”昌河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高贵的公主沦为囚徒,颜面扫地,急火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殷璧如扑过去抱起她。面对着突然的变故,颜晴也吓得啜泣了起来,满腔怒火撒在颜霁身上,“你为什么要害我外婆!”
颜霁跪在地上,根本无暇理会姐姐。她暗中用力要撑起身,足下却传来一阵阵剧痛,疼得她头上沁出冷汗。那天被乔轩羽骗到城外,她一个人走回来,脚上就磨起了水泡。晚上在胡姬酒肆跳舞时,简直就如在刀尖上行走一般。
那边颜晴抹了一把泪,抓起一只茶杯就掷了过来。颜霁知道自己躲不开了,只好闭上眼等着。可一合眼,就倏地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殷璧如和颜晴对她动辄打骂,她也是这样闭着眼,不哭不告饶。
砰地一声响,杯子在地上粉身碎骨,颜霁却安然无恙。
她慢慢睁开眼,誉彻正负手站在她的面前,刚刚是他一脚踢飞了茶杯。
“王爷!”颜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出手护着那个小贱人,自己刚刚的泼态也全被他看见了。她不由恼羞成怒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颜霁笑了起来,姐姐的大家闺秀终于露馅了。可等她抬头看见誉彻的脸色,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长公主倒了,誉彻好像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黑着脸寒气逼人。颜霁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一抖,他刚惹恼了心上人,心情怎么会好。
颜霁匆匆收敛了笑,“谢王爷救……啊!”她道谢还没说出口,就被誉彻一把拉了起来,脚上的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