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轩羽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颜霁仿佛被烫到一样,蓦地抽回手,“你疯了!”周围都是皇室宗亲,她匆匆地扫了一眼,没人注意,这才稍稍安心。
颜霁转身匆匆向后院走去。前门有王府的下人在等候,她必须从后门脱身。
“不许再去找他!”乔轩羽急切地跟上,“你要救颜相,劫狱也好,到大理寺伸冤也好,要我和翊国拼个死活也好,只要你说一句,我立刻去死都甘愿。就是不准你出卖自己!”
颜霁刹然收住脚步,斜眸冷冷地瞧着他,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绝望得就要发疯……他终于知道这滋味了,可惜太晚了。
“出卖自己?”她莞尔一笑,从袖中拎出金牌,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分外刺目,“我已不是完璧,能卖这样的价钱,你该替我高兴不是么。”
“霁儿!”乔轩羽喝止她,隐忍的愤怒里带着恳求。不要再说了,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在他的心窝,血液已经流尽,他却无法死去,只能眼睁睁饱受这剧痛的折磨。到底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他们已无法挽回,只能伤害。
“乔轩羽,你早就放弃了我。”颜霁抬起头,坦然对上他的目光,“而你,我也不要了。”
寒风中,乔轩羽僵立在那里,眸中破碎的光芒如往昔残念,被风一吹便散落飘走,留下一地的荒凉。他们真的走散了,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小女孩,亦步亦趋地跟他回家的霁儿。可现在,她放手走远,他无家可归。
“真是爱恨恢恢,看得本宫心都痛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让两人都神色一凛。
云泽走了进来,雍容高贵的公主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沉重地拖在地上,滑下一道蜿蜒的痕。院外的喜乐疏忽远去,三人的对峙,生死的徘徊。
“王妃既然要走,本宫前来送行。”云泽柔柔地开口,话语却无比阴戾。
乔轩羽不由得转过身,挡在颜霁身前,面对着云泽,皱起了眉头,“刀剑无眼,公主小心伤到人。”
“到了现在你还护着这个贱人?她昨晚在父皇的寝宫留宿,驸马不知道么!”云泽眉峰一立,看着乔轩羽的反应。
“原来一切都是公主安排。”颜霁恍然一笑,那天云泽引她去皇上的寝宫,今天设宴款待,就是为了把她从乔轩羽身边清走。不过还要谢谢公主,让她逐步走向卑鄙,否则恐怕她永远无法拿到金牌。
“你们以琴传情,我早就看到了,那时我就想杀了你,直到我看到父皇酩酊大醉,抱着一幅画像。”云泽仰头一笑,真是苍天助她,“那画上的女子分明就是你。我只是略一点拨,你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龙床。”
“云泽!”乔轩羽不愿再听,无法再听。
“让驸马心动的女人,也不过如此。”云泽转头看着他,在颜霁和乔轩羽之间,已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从此他就属于她了,之间再没有别人。她会全心全意相待,他总会回心转意。
“公主今天不会让我走了,是不是?”颜霁扫过她手中的长剑,凭云泽的身份,就算平白无故要她的命,她也无力反抗,况且还有一个王妃皇上乱轮的罪名。可是她死了,让谁拿金牌去救父亲,娘亲的期盼何时才能实现。
“算你聪明。”云泽凌然一笑,目光阴狠,她蓦地举起长剑,直刺向颜霁的心窝。
颜霁来不及躲闪,不由得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死亡的凌厉与腐朽,在离胸口三寸处骤然停止。
“为什么……”云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轩羽,手中的剑锋被他伸手死死握住,再不能向前分毫。他掌心的鲜血忽地流了下来,如最凄绝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手背。
“她都已经是父皇的女人了,你为什么还不死心!”云泽眸中的凶狠换上了绝望,无助地大喊。她煞费苦心,切断了驸马通向颜霁所有的路,可为何他还是固执地选择向前,哪怕前方是悬崖也义无反顾,“为什么你不回头看看我……”
云泽几乎崩溃,泪水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手中的长剑再也握不住,她颓然跌坐在地上。乔轩羽反手一甩,长剑钉入身后的廊柱,铿然的金属响声颤动着每个人的心弦。他的目光扫过颜霁,默然不语。这彼此伤害的游戏,没有一个人获胜。
颜霁静静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像一棵百年的古树,伫立了太久,经历了太多风雨,瘦弱的根脉再吸取不到任何清泉与养分,内心已然枯死。可她还要站立下去,也许等到有一天她变成了石头,就再不会有感觉,再不会心痛。
“你走吧。”乔轩羽低低说了一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看也不看一眼。
颜霁不由触了触袖中的金牌,她只剩它了,那是支撑她的全部力量。她一语不发,转身离去,此刻自己的心,一定是比那金牌还要冷硬。
初七的那一夜,天降大雪,将这个世界的肮脏覆盖,铺满了安详。苏梦珑躺在床上,面容宁静而美好,如同进入了一个悠然的长梦,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
颜临远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潸然泪下,“珑儿。”他深情地唤着,带着过往岁月里所有的梦想与希望,又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人儿。他守了她几天几夜,她走得安详而满足。
颜霁走过去轻轻拍着父亲的肩头,这六天里,颜临远好像老了十岁,原本只有些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再没有叱咤风云的威严,俨然成了一个垂垂老者。他已经心碎,她不可以也跟着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