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逐渐远去的紫色身影,花箬沫就这么站着,一动也没动,像是重笔浓墨的水墨莲花,被黑暗晕染,从黑暗中长成,沉浓重到化不开,却透着淡淡的柔和含蓄和洁净坦然。
一日后,花箬沫伴随着东堂烟月入宫。因东堂烟雨的伤势颇重,且无固定的王府,所以他也被安置在宫内休养。
摇光与浮云被花箬沫留置在秋素斋,若有紧急情况再潜入宫中。两人对此十分不满,却明知自家大小姐做这样的决定并有其用意,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只是,两人不时到王宫外侧走走,随时在宫墙之外守候。
十日悄然而过,居住在王宫中照顾着东堂烟月的花箬沫日夜担心着那可恶的轩辕沧海突然而至,要给麒麟国讨回公道。然身为朱雀国的东堂烟月却因伤在后宫休养,如此一来朱雀国势必会处于下风。但,奇怪的是轩辕沧海在这段最佳的时期并没出现。难道是被宫暖熙打成重伤了?
微寒的冬日高挂,外头是银妆束裹。
王宫内,管不及献宝的东堂烟月,随意的敲了敲厢房的门,得到允许后便是立即推开房内。俊朗的脸上仍挂着丝丝温和的笑意。“箬儿,瞧我给你带来什么?”他双手捧着一个大锦盒,放置在桌面上。抬眸,只见花箬沫静静地杵立在窗前,见他前来后才回过神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花箬沫身着一袭粉白的衫子,素色碧叶荷花裙,裙脚水纹荡漾,上身罩了一件狐裘披风,细白的狐裘围在白皙的脖颈间,更显得来人肌肤晶莹如玉,剔透无暇。仿佛严冬里盛开在冰雪上的一朵莲花,不娇不艳,却是出尘无暇,鲜有人所及。
此刻的她,让他心头一阵恍惚。
“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来?”身体机能恢复力极强的东堂烟月,仅是十日便是生龙活虎。当然,这有赖于她的悉心照顾与顶级药物的支持。不然,常人受那么重的伤,身体哪能那么快活动自如。
锦盒一打开,只见一件漂亮的貂皮大衣躺在里头。貂皮大衣毛色光洁,没一丝杂色,通体油滑,好似上好的绸缎。袖口缀着白翎雪雕的胸腹绒毛,衾口光华夺目,皆为璀璨的黑海东珠,一看就是上等的极品。
她伸手轻抚着貂皮大衣,眼睛亮晶晶的,唇也弯弯的。东堂烟月一见她喜欢,更是雀跃不已。“这貂皮大衣漂亮吧?配你刚好。喜欢吗?”这是贡品,整个朱雀国仅有一件。而他得到貂皮大衣后,第一时间便是送往她跟前。
花箬沫抬首,满脸尽是笑容。“很喜欢,谢谢。”
她欣喜的拿起貂皮大衣,而东堂烟月立刻将这大衣盖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嗯,这貂皮大衣还真合适。“很好看。”
“你貂皮大衣好看,还是我好看?”她双手扯着衣侧,唇角一扯,展颜一笑,黑眸中荡漾着狡黠的波光。
东堂烟月凝望着她,似乎有些入神,见她笑得有几许奸诈,便知被耍了,白皙的脸庞掠过一抹浅浅的红晕。“当然是你好看。”
花箬沫得意的颔首,瞥了一眼锦盒,发现里面竟躺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她伸手碰触这雕刻着腾飞的朱雀图匕首,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头忽然有些幌悠,视线似乎在顷刻间模糊,全身有种可怕的鼓噪。
“锦盒里怎么会有一把匕首?”他将貂皮大衣放入锦盒时明明就没有匕首。难道途中被人放入的?可是,将匕首放入锦盒之内有何用意?
匕首……
猛地,当东堂烟月回首想对她说点什么时,却见锋利的匕首直直没入他的胸前。他仍俯眸盯住睑色苍白的花箬沫,读取她眼底的惊诧、痛苦、困惑、懊悔、不知所措……
“我……”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他的胸口处,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明黄的衣裳。她错愕的凝着他,尔后,看着自己发颤的右手,沾满鲜血的右手,有股席卷而来的血腥味,使得她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
东堂烟月俊美的脸浮现着剔透的苍白,双手攫住她两肩的手却更坚定的使她无法动弹,望著那丝缓缓自他唇角流下来的血,她心头一痛一紧,愈加挣扎著要退开。为什么会这样的……她为什么会动手杀他?为什么?
“我……”张口,却不知说什么。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感,让她的娇躯不停的颤抖。“我……”
即便一向镇定如她,此刻却如初生的婴儿般无助,眼泪便是不由自主的滑落,坠入厚重华丽的地毯中,绽出一朵又一朵眩目的水莲。
他玉脸绝尘俊逸,唇角却勾着一丝笑意,那笑容里有一丝悲哀至极的意味,就像一朵即将开到酴醾的花,尽情绽放后,就是调零,陨落。
“箬儿,别害怕……没关系的。就算你要我的命,也没关系。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我的性命。”琉璃眸盛满着温柔与真诚,哪怕身子已摇摇欲坠,他仍是努力的想安慰失措的她。
她愣住了!
原来,温和如他,其实是非常残忍之人。因为他竟对自己如此残忍。明知自己如果死去,那朱雀国铁定崩分离析,他却情愿让她结束生命。
“你……为什么……那么傻?”沾满双手的血,苍白的容颜血色尽褪,犹如一朵随风飘荡的白菊,满是苍凉。
“我,太累了。”太累了,短短三个字,道尽了沧桑与疲惫。
父王母妃在自己年幼时便被害死去。他自幼登上王位,每走一步都如同踩着冰薄,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无翻身之日。暗杀、明杀,他都侥幸的逃过。内忧外患同时逼迫,国力衰退,随时面临被吞噬的危机。为了这个王位,让他牺牲太多了。最敬爱的王叔为救他而死,最崇爱的三王兄因他落得残疾目盲,最宠爱的她含泪为他下嫁白虎国,自己娶了多名野心勃勃的群臣之女,时刻时刻担心枕边人将自己杀死。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且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这让他身心更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