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怔怔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忧伤。她的背影孤独,却倔强,那雍容华贵的躯壳下伤痛苦楚,却坚韧不屈。先生缓缓地闭上眼,轻微地咳嗽,他已明白,战场即将拉开了序幕。
八月十六日,宫慈出宫,去了清钟寺。此事的消息被封锁,除了皇后外,无人知晓。
南阳宫。
皇后正在饮酒,她的心情好得很。她不修边幅,发丝凌乱地披散,那身洁白的衣衫令她显得异常苍白脆弱。她像疯子似的手足舞蹈,神情恍恍惚惚,她得意,她高兴,她快慰。她喃喃道,“你淮阳不是得意么?我偏不放过你,偏要拖你下水。我不甘,不服,同样是女人,身份同样尊贵,可为何我却活得如此狼狈?活得犹如丧家之犬般?”她突然痛恨,痛恨自己当初不听薛元义的劝说,偏要进宫当什么皇后,更恨薛元义的绝情。
今儿皇后举止异常,宫女赶紧去通知皇帝。当皇帝来时,怔住,惊道,“梓童,你这是做甚?”
皇后痴痴地望着他,笑了,懒懒道,“皇上,陪臣妾喝一杯……”说着疯疯癫癫地去缠他。
皇帝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一痛,好声劝慰道,“梓童,可别胡闹了,若母后知晓,定会责骂你不成体统。”
皇后眨巴着眼睛,狡黠道,“太后?她都不在宫中,如何责骂臣妾?”
皇帝一怔,惊道,“母后不在宫中?那她去了哪里?”
皇后淡淡道,“清钟寺。”
此话一出,皇帝的脑袋炸晕了,顿时便明白这是皇后所为,愤恨道,“贱人。”冲动之下,一把推开她。却怎知皇后没站稳脚,突然撞在了桌子的边沿上,瞬间头破血流。可皇帝根本就没打算理她,直冲冲地往殿外奔去……
鲜血,沾满了皇后的脸,她笑了,笑得疯狂。门外的宫女赶紧奔了进来,一见如此场面,大骇,赶紧去拿纱布清理。宫女哭道,“娘娘,您不要这样。”
皇后呆呆地不出声。良久,一丝泪流了出来,她突然一口咬到那宫女的手上,泪流满面道,“不疼,不疼。”
此时,皇帝正在赶往祠堂的路上,心急如焚。此时,我正饶有趣味地把玩着念城送给我的石头链子。突然,皇帝大呼道,“淮阳,出事了……”
我一惊,被吓得不轻,手中的链子突然就被扯断了……霎那间,那些小石头落满了一地。它们在地上欢快地跳跃着,显得异常调皮捣蛋,却诡异莫名。
皇帝冲进屋,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石头,唏嘘道,“淮阳,念城……出事了……”
我呆了呆,似乎没反应过来,平静道,“你说什么?”手中还拿着那条丝线。
皇帝突然就直直地跪了下去,泣声道,“母后去了清钟寺……”
天地间,仿佛寂静下来。那一刻,我忘记了一切,什么都忘记了。我只记得他,念城,我的孩子,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这个希望却快要垮了……我突然就冲出屋去,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清钟寺……
我被阻拦了回来,刚到祠堂门口就被禁卫军拦住。他们永远都一副棺材脸,永远都尽忠职守,永远都是那道不咸不淡的声音,“长公主,太后有旨,您不得离开祠堂半步。”
我闭上眼,已明白母亲定然特意交待过的。突然又冲进屋去,一把抓起墨衍的佩剑动了杀机。我盯着禁卫军,沉声道,“挡我者,死。”一剑刺向他们,那目中充斥着残暴的嗜血之意。
众人似乎被我吓坏了,心知我是狗急跳墙。可若不阻止,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可若阻止,这长公主又难缠得很,该如何是好?也在这时,皇帝及时解围,沉声道,“出了事朕来担当。”禁卫军如临大赦。
我把佩剑一丢,赶紧往清钟寺奔去,喜红机灵道,“你快去通知南哲郡王去清钟寺,快……”那禁卫军拔腿就跑。
就在我走了后,皇帝赶紧吩咐备马。我在路上飞奔,恨不得立刻长双翅膀。我告诉自己,淮阳,别急,念城一定会平安的。可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的孩儿,娘亲来看你来了,你要等等我,要等等我……
清明府。
当清明哲接到通知后,大惊失色,赶紧吩咐钟崇备马立刻赶往清钟寺。钟崇唏嘘道,“公子,您好像不会骑马……”
清明哲一呆,整张俊脸就变黑了,哭丧着脸道,“那我长翅膀飞。”顿了顿又叫呼道,“轩辕锦,快带我去清钟寺……”他为何要叫轩辕锦?因为轩辕锦不但会骑马,而且马术还不错。
清钟寺。
宫慈端坐在椅子上,一脸高贵雍容。她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目中渲染着说不出的古怪之意。这孩子才八岁,可他的眼神却令人后怕,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超乎年龄的成熟睿智,倘若日后长大,定然不简单。
念城一脸小心地盯着宫慈,暗道,她与母亲很像,几乎就像同一个人。可娘亲的身上不会散发出这样冷酷的气息。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会发生一些事。
一大一小就这么盯着对方,僵持。直到许久之时,宫慈淡淡道,“你就是念城?”
念城不语,浑身所散发出的谨慎气势令宫慈很是震惊。也不知怎么的,这孩子竟让她莫名恐慌,那种难以理解的心神不宁。好半会儿,念城突然说话了,他说的话更令宫慈惊慌失措,他说,“你要杀我。”
宫慈一脸心虚,旁边的小玄子阴毒道,“小子,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
念城懒得理他,就盯着宫慈,平静道,“我鄙视你,你不配做一个母亲。”声音中透露着不屑,完全以成年人的口吻嘲讽宫慈。他已明白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