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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直到现在我都还猜不透当时清明哲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郁亲王胆小懦弱,他说我只说对了一半,可另一半呢?我想不透。那时我明白哲的意思,可我不能干坐着,只要能阻止,我就会尽力,哪怕效果甚微。我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流血。我爱母亲,爱皇帝,爱郁,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母亲的反叛会给我们带来严重的创伤,会伤了我们,也会伤她自己。倘若她失败,那么她的一生就只能被禁锢在冷宫,然后一点点地枯萎。而若皇帝失败,那么他定然会被母亲放逐,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郁呢?他只是他们两人的棋子,用来争夺的棋子。他终究会被他们撕裂成两半,死于非命。只有我,只有我能侥幸逃脱。因为我远离朝政,更因为我只是个公主,一个女人,一个以女人的姿态而面对,可我不希望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但现在这皇宫中却就只有我一个人。

夜,深夜。清明府。

哲静静地半躺在软榻上,陷入了沉思。心道,今日淮阳的表现令人迷惑,甚至有些莫名慌乱。淮阳呵淮阳,你果真如表面般柔顺么?

直到许久之时,哲闭目沉思了阵儿,暗自盘算着近日宫慈的举动。暗道,淮阳说得没错,若宫慈政变成功,那她第一个开刀的人就是我清明哲。我得预先防守才对,若不然,困入绝境的滋味可不好过。还有一点,宫慈与皇帝争斗,那么最得利的因该是郁亲王。押注郁亲王虽有点铤而走险,却能利用他安排好退路,说不定这几日宫慈定会露出马脚。

正如哲所猜测,第二日,宫慈突然宣郁亲王进宫陪同她赏菊,这让郁揣揣不安。

百花园。

郁一脸小心谨慎地坐在宫慈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宫慈一身雍容华贵,那身奢华的装束令她显得高贵妩媚却不失优雅。那时我的母亲将近五十岁了,可她看起来似乎永远年轻,因为她的骨子里仿佛永远都散发着一股冲劲儿。那种欣欣向荣的冲劲是可怕的,它代表着年轻,代表着奢求,代表着欲望。她还不觉得累,反而异常兴奋。一个人若有目标是可喜的。但,若那个目标变质了,而你依然兴致勃勃。那么,它就不是可喜,而是可怕。

宫慈不动声色地盯着郁,淡淡道,“郁,你为何怕母后?”

郁诚惶诚恐道,“母后言重了。”

宫慈歪着头,突然望着那满园金菊,淡淡道,“你看它们开得多好。”

郁抬头看了一眼,平静道,“很好。”

宫慈慢条斯理道,“先生说你这孩子最诚实,也最胆小……”

郁垂下眼睑,不出声。宫慈盯着他,又道,“你与皇帝比起来,可差多了,日后你如何辅佐他?”一脸平静。

郁小心道,“皇上有母后扶持,孩儿资历尚浅,况且年幼……”

宫慈淡淡道,“哀家已经老了。”

郁微微一怔,唏嘘道,“母后说笑了,您还年轻着。”

宫慈盯着他,平静道,“真的没老么?”

郁摇头,镇定道,“跟淮阳差不多。”

宫慈呆了呆,神情有些木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起来,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庞上仿佛也笼罩了一层看不到的轻愁。她轻叹一声,喃喃道,“淮阳最近可好?”

郁淡淡道,“还好。”

宫慈缓缓地起身,痴痴地望着那片金菊,轻声道,“她一定很寂寞,就像吾那样。”她突然扭过头,望着郁,那双眸子里写满了不舍的疼惜。她缓缓地走近他,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柔声道,“你们都是吾的孩儿,吾爱你们,母后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人受伤。”她的声音温柔,那是属于一个母亲所表达出来的爱意,母爱。

那一刻,郁浑身一颤,内心一阵翻腾。他以为他会以冷漠的方式来面对宫慈所谓的母爱,可当她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动了,甚至有些恍惚。其实母亲是爱他的,她不过是太忙碌罢了。

直到许久之时,郁平静道,“淮阳会明白母后的。”

宫慈垂下眼帘,轻叹道,“或许罢。”她突然伸出手,由小玄子扶着走入那片金菊,淡淡道,“郁,你是不是怪母亲忽略了你?”

郁不动声色道,“母后多虑了,孩儿有时虽落寞,可孩儿明白您的难处。”

那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宫慈。她偏过头,望着他,笑了。那抹笑意温柔,慈祥,欣慰,她柔声道,“你虽懦弱,却体贴人心。”这句话的含义深刻。

郁低下头,又不说话了。他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小玄子身上。因为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阴残,那种说不出的阴鸷,就仿若一条毒蛇那样,暗藏着寒冷。

从百花园回到亲王府后,郁一脸虚脱。母亲的召见已经初现倪端,她需要的就是郁那种性格,懦弱,体贴人心。倘若母亲真拿郁开刀,他又该如何逃脱母亲与皇帝之间的争斗?要知道他们二人轻易就会将他撕裂,他还不想死得如此惨烈。还有那个小玄子,总让郁觉得浑身发凉,那太监看人的眼神太冷漠了,甚至夹杂着可怕的审视。那是郁当时对小玄子所产生的感觉。

汝宁宫。

宫慈一脸惬意闲暇地品茗。她的动作优雅,神情平静淡然。好半会儿,她突然道,“小玄子,你看郁亲王如何?”

小玄子恭敬道,“回太后的话,有点难说。”

宫慈挑了挑眉,饶有趣味道,“怎么个难说法?”

小玄子正色道,“看似懦弱胆小,好像又有点玄乎。”他突然搔了搔头,唏嘘道,“令人迷惑,实在看不透。”

宫慈垂下眼睑,心里已有底。不动声色道,“这孩子确实体贴人心。”

小玄子谄媚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宫慈懒懒道,“你说。”

小玄子细声道,“有时候体贴人心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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