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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禅房内。哲一身白衫,一脸惬意闲暇地坐在椅子上,那散懒的模样仿若一个逍遥的闲人般,没有世俗的烦扰,宁静而淡然。待与了因大师客套后,这屋里就只有哲与念城两人,他们都盯着对方,细细打量。直到许久之时,念城道,“你是南哲郡王?那个……很大的王?”

对于念城的这种形容方式,哲哭笑不得,他摇了摇食指,淡淡道,“从现在开始,我是清明哲,哲,哲叔叔。”他突然皱了皱眉,叔叔?好像有点老。这不,念城仿佛也觉得不大恰当,纠正道,“叫哥哥,哲哥哥。”

哲一脸郁闷,“哲哥哥只有你的娘亲才能叫。”

念城有点郁闷了,戒备道,“我的娘亲在哪里?你认识她么?”

哲笑了笑,淡淡道,“她让我来看你。”

念城眨巴着眼睛,“她自己呢?”

哲歪着头想了想,“嗯……她被她的娘亲缠住了,暂时脱不了身。”顿了顿又道,“就像你喜欢缠着你的娘亲那样。”

念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突然眯起眼来,“娘亲的娘亲多少岁了?”

哲呆了呆,唏嘘道,“比你大。”说着便径自饮茶。

念城搬了搬手指,突然古怪道,“这女人就是麻烦,老爱黏人,娘亲也总喜欢黏我,可她的娘亲又喜欢黏她……”

此话一出,‘噗哧’一声,哲差点被呛晕过去,他总算是服了,果真人小鬼大。好半会儿,他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念城,你可知你为何叫念城么?”

念城想了阵儿,喃喃道,“娘亲说是想家的意思。”他突然又道,“可为何娘亲回家却会哭?”

哲怔住,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暗自一叹,这小子的头脑可复杂得很,说起话倒也有趣,老气横秋的令人忍俊不禁。待多聊几句,二人的谈话倒也投机。哲带了些孩子玩的小东西来,这让念城欣喜不已,他再怎么老气横秋,也毕竟只是个孩子。可他有些失落,他眼巴巴地望着哲,小声道,“我想娘亲。”

哲微微一笑,轻抚他的头,柔声道,“她会来看你的。”念城低下头,哲突然又道,“我教你编蚂蚱,好么?”

念城笑了。哲教他编蚂蚱,他说,“如果你想你娘亲的时候就编蚂蚱,然后把它们都串起来,当她看到时会很感动的。”念城点头,他学得很快。哲静静地凝视他,目中暗藏着怜惜。

淮阳宫。

我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把折扇。良久,我抬起头,看了看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无趣,无趣。我盯着他们,突然道,“你们都退下罢。”

一个太监面露难色,唏嘘道,“公主,太后有旨……”

我咬了咬唇,手中的折扇突然发出一种怪声,那种被撕裂的声音。众人微微一颤,头低得更低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道,“退下。”也在这时,突听小扣子道,“公主,郡王晋见。”

我偏过头,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待一干人都离去后,哲微微一笑,行礼道,“长公主金安。”

我盯着他,总觉得有些尴尬,我毕竟是女人,对于名节的束缚是根深蒂固的,而与他之间的那种暧昧关系令我头疼。直到许久之时,我平静道,“郡王可有要事?”

哲缓缓地起身,突然从袖中取出两只蚂蚱来,淡淡道,“想必公主需要这个。”

我微微一怔,缓缓地站起身来,向他走去。我呆呆地望着他手中的两只蚂蚱,仰起头,眼中尽是迷惑。哲静静地望着我,那双深沉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思绪,他突然道,“这蚂蚱编得好看么?”

我看了两眼,摇头,老实道,“有点丑。”

哲笑了,那张优雅俊逸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笑靥,他突然一把将我揽进怀里,附到我的耳边轻声道,“他听到了一定会很生气的。”他的声音很轻,低沉而邪魅,带着淡淡的诱惑。

那一瞬,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但当我发现我们的动作太过亲密时,我才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我一惊,扭过头,我的脸颊划过了他的唇……令人心悸。我瞪着他,“你说什么?”

哲咧嘴一笑,淡淡道,“如果你嫌它丑……”

我一把夺过,挣脱了他的束缚,我痴痴地望着那两只蚂蚱,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它们是有点丑,可我喜欢,因为它是念城编的。我一阵激动,狠狠地亲那两只蚂蚱,高兴得差点落泪。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听到我的惊呼声,都不禁偷偷地探出头来,一脸郁闷,莫不是又疯了罢?

哲默默地望着我,唇角掀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淡淡道,“臣很乐意为长公主效劳。”

我歪着头,望着他,露出一抹浅笑,“谢谢。”

这声‘谢谢’令哲皱起眉头,他平静道,“淮阳,我不喜欢听到你对我说谢字。”

我微微一怔,哲垂下眼睑。良久,他抬起头盯着我,眼神灼热,他平静道,“我喜欢你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我怔住,心底微微刺痛,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强压住内心的感激,轻声道,“哲,我们不可能会回到从前了。”

哲缓缓地向我走近,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淡淡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我瞪着他,他突然笑了,笑得邪恶,他附到我的耳边,轻声道,“就从念城开始,如何?”

我浑身一颤,惊惶道,“你要作甚?”

哲在我的耳边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挑逗着我紧绷的神经,他轻声呢喃道,“你以为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若你敢对他……”

哲笑了,笑得深沉鬼魅,他淡淡道,“你认为我有这个必要?”我怔住,暗自放下心来,他没有理由伤我。哲又道,“你放心,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去看他的。”我偏过头,望着他,是感激,哲微微蹙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低下头,窘迫道,“谢谢,真的谢谢。”

哲挑了挑眉,淡淡道,“不谢。”说罢便走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内心挣扎。哲,他的背影依旧修长挺拔,哪怕穿着郡王朝服,他的身上永远都散发着玉兰般的优雅宁静,只是,那优雅的背后多了层看不到的深邃与睿智,那种隐匿的狡黠邪恶。

良久,我闭上眼来,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蚂蚱,笑了。念城,我的孩儿,我突然又重新充满了希望,哲带给我的希望。

汝宁宫。

宫慈懒懒地半躺在凤榻上,淡淡道,“今儿公主的动态如何?”

小扣子恭敬道,“并无异常。”顿了顿又道,“南哲郡王曾见过公主。”

宫慈饶有趣味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扣子迟疑道,“奴才也听不清楚,只知道公主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得很。”

宫慈一怔,欣慰道,“是么?”她突然笑了,“看来南哲郡王确实可以医治淮阳的旧伤口。”她暗自打着小算盘,如今初春已到,再过几日就给皇帝定日子娶亲,待皇帝的事定下后,再把……

宫慈突然对我提起了皇帝成婚一事,我微微蹙眉,不动声色道,“皇上是该成婚了。”顿了顿又道,“母后可曾看中了哪家的孩子?”

宫慈嫣然一笑,淡淡道,“薛元义之女,薛雁儿这孩子倒也不错。”

我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平静道,“母后的眼光向来都准得很,想必皇上也会满意的。”

宫慈眼神一闪,慢条斯理道,“这事儿吾还未向皇帝提起。”

我一怔,唏嘘道,“皇上还不知情?”

宫慈平静道,“淮阳,你与皇帝平时走得近,去探探他的口风,可好?”我一脸郁闷,就知道她会利用我去堵皇帝的嘴。宫慈见我沉默,软弱道,“母后就求你这一回了。”一脸期待之色。

我偏过头,淡淡道,“罢了,我去看看便是。”

宫慈笑了,握住我的手,轻声道,“这宫中还是你懂母后的心。”顿了顿又道,“知母莫若女。”

知母莫若女。母亲,我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那样,若我恨她,就等于恨自己。只是,我又怎知皇帝成婚后,我将面对她的又一次专权。那时,我愤怒了,与她决裂,自断青丝。

从和亲开始,我就是一颗棋子。母亲用她的专权将我推向了墨尔默,可又用她的专权将我夺了回来,而墨尔默,就是她性格的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我不愿意嫁给哲,因为我不想害他,她把我送给哲就只有一个目的,铲除他。

我不想再次成为权力下的祭品,亦不愿再陷入夹杂在母亲与丈夫之间的抉择,那是痛苦的,令人崩溃。更重要的是我累了,厌倦了那种争来夺去的生活。我只想要平静,就这样默默地走完我的一生,或许在皇宫中静静地凋零,枯萎,或许每天还抱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念城带给我的希望。

承阳宫。

我与皇帝正在对弈。良久,我淡淡道,“皇上曾可遇到过中意的女子?”

皇帝一怔,微微蹙眉,“淮阳这是何意?”

我笑了笑,调侃道,“母后还准备给你找姑娘呢。”

皇帝丢下棋子,淡淡道,“朕怎没听母后提起过?”

我缓缓地起身,嫣然道,“这不提起了么。”顿了顿又道,“皇上中意怎样的女子?”

皇帝盯着我,挑了挑眉,淡淡道,“首先,得要有你这样的身段和相貌。”

我敲了他一记,调侃道,“我亦不过是半老徐娘……你这不是找老姑婆么?”

皇帝俏皮一笑,突然附到我的耳边小声道,“朕就喜欢这样的老姑婆。”

我斜了他一眼,正色道,“说正经的呢。”

皇帝吐了吐舌头,淡淡道,“她除了有你这样的身段和相貌外,她还必须具备你所拥有的贤良淑德,和你身上那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高贵品格。”我皱了皱眉,这死小子还真会挑刺儿。皇帝又道,“她必须同你一样装束。”

我狐疑道,“这是什么规矩?”

皇帝笑了,笑眯了眼,他指着我,正色道,“淮阳,朕觉得,这宫中的女人就只有你比较适合宫廷服饰。至于母后,她的身上总散发着那种强悍的内在气魄,故朕不敢评她。而你不一样,你没有母后所散发出来的强悍,你只是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在宫廷中绽放,这就犹如夜间默默绽放的百合,寂静,与世隔绝,却高贵典雅不容亵渎侵犯。”

我呆了呆,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又道,“朕喜欢看你穿那些简单或繁缛的纱衣幔裙,也喜欢你头上的简朴。一个简单的发髻,一朵白色或金色的牡丹,宁静却不失高雅,清丽却不失妩媚,或巧笑盼兮,或淡淡忧郁,千娇百媚。”

我一怔,突然发现了异样,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是炙热而可怕的,那绝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道,“皇上,您听我说……”

皇帝打断我的话,激动道,“朕不喜欢别的女人。”

我偏过头,眉头纠结,这孩子疯了。正准备开口,皇帝突然道,“朕就要娶你,淮阳,朕只要你。”他的声音深沉而霸道,充斥着炽热的渴求,那种皇族儿女天生所散发出来的强悍气魄令我心悸。

冷静,冷静。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淮阳,冷静点,他还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我深呼吸,平静道,“皇上,我是你的姐姐,亲姐姐,我们是不可能的。”

皇帝盯着我,突然向我靠近,阴鸷道,“朕不管,朕是天子,朕可以打破那些规则。”

我发怒了,他怎能如此任性?我厉声指责道,“荒唐,你贵为天子,乃朝臣百姓之典范,怎可无视于祖宗遗留下来的礼仪教条?”

皇帝低下头,沉默了。我努力平静下来,淡淡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罢。”说着就准备离开,但转瞬,皇帝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入我的颈项,闷声道,“淮阳,朕爱你。”

我一阵无力的挫败感,无奈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乖乖地呆在他的怀里,生怕他会做出出轨的行为。良久,我轻声道,“这是你的错觉。”顿了顿又道,“皇上,你的爱只是一种依赖,从小你远离母后,对她恐惧,而我是你的姐姐,我疼你,爱护你,所以你对我产生了错觉,误以为那种依赖是爱情,可它不是,它只是亲情的溺爱,你可明白?”

皇帝不出声,我又道,“傻孩子,等你立后,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爱情。”

皇帝把我抱得更紧了,闷闷道,“可朕不喜欢其它的女人。”

我噗嗤一笑,平静道,“你都没试过,又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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