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同一个人?
兮镯沉吟许久,拧眉道:“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她一直以为华君铭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祸事,哪里会与普济寺一案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是她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小兮,你可知道仵作在验尸时发现了什么?”华君铭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寺中普通僧人皆为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而主持方丈的尸体上……却有数道伤口。”
虽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若置之不理也是能要人命的。
——那方丈……正是因失血过多死在这数道伤口之上!
“是在和凶手搏斗时受的伤?”兮镯想了想,又觉不对。那普济寺的方丈她见过几次,实在不像有功夫傍身的样子。
果然,华君铭轻轻摇头,“方丈的尸体被绑在椅子上,而且……还被验出生前曾喝下剧毒。”
“……”兮镯沉默,心里也有了些想法,却缄口等他分析。
“照这种情况,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他说着,将自己所想一一与她说清,“第一种可能,普济寺曾做过对不起凶手之事,所以现在凶手来报仇了。”
——不过这种可能却微乎其微。
这段时间州衙捕快曾四处走访查探,父亲也翻阅过不少关于普济寺的卷宗,若真要说可疑之处,那便只有半年前于众目睽睽下凭空出现在佛像掌间的稀世珊瑚了。
根据这条线索,再联想到他挨刀那日不翼而飞的珊瑚带扣……第二种可能便出现了……
他压低了音量,神秘道:“方丈遭人毒打、被喂毒药,寺中僧人接二连三被杀,以及凌乱的案发现场……是不是,很像是凶手在找什么东西?”
而且,那样东西估计已经被凶手找到!
兮镯一点就通,喃喃恍悟,“……我记得你说过,珊瑚是华姨从普济寺求来的。”
如果凶手真是砍伤君铭的黑衣人,那珊瑚带扣失踪的时间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聪明。”华君铭赞赏一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我问过我娘了,还知道了另一条重要的线索。”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将第二种可能化为笃定,“娘求来的珊瑚,只是那块凭空出现的珊瑚中的一小部分。而另一大半的珊瑚,依旧供奉在普济寺中。”
——当然了,事后他还是让捕快去普济寺搜寻,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东西果然被凶手拿走了。
“……这么说来,第二种可能似乎更贴近事实。”兮镯仔细思索一番,忽然觉得这件事极为棘手,“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为了一块珊瑚杀了这么多人,未免太过荒唐。
“有了这些猜测,我们便能顺着线索继续查探下去。”他倒想知道,那珊瑚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竟能让凶手杀死那么多无辜的僧人,“父亲已经让衙中捕快继续搜查下去,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线索出现。”
他眉目凌厉高傲依旧,眼底却流露出势在必得的骄傲自满,仿佛凶手近在眼前,只需伸手便能抓住。
兮镯眨了眨眼,见他此摸样不由哑然。
——她倒是今日才发现,君铭这家伙……认真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嗯,办案的潜能……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翌日,杜老板才刚从东厢出来,便见自家管家火烧火燎的跑过来,满面焦灼道:“老爷,兮……兮少爷来了……”
“轰出去。”杜老板连眼皮都懒得动上一下,二话不说便下了命令。
哼,她居然有脸找上门来!
“不……不行啊。”管家苦艾艾的哭丧着脸,在杜老板发怒之际抢先道:“君铭少爷也跟着来了。”
这君铭少爷可是华知府的独子,临江城哪个敢将他给轰出门?难道真不想要命了!
“华君铭?”杜老板重重拧眉,“他来做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厅中等杜老板出来的兮镯也有同样的疑惑,“你跟来作甚,伤还没好全就乱蹦跶。”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灵通消息,连她要去何地做何事都能打听清楚。
今日一大早,兮镯才刚在杜府门口下轿,便见华君铭倚着那尊石狮子冲她微笑,一副装出来的偶遇摸样。
相比较起兮镯的不悦,华君铭倒是悠闲的很。独自位居上座不止,还慢条斯理的押茶品茗了起来。
“这茶不错,小兮可得尝尝。”华君铭恍似感觉不到她的不高兴,兀自在那说着些不着边的话。
“……”兮镯默默移开视线,置之不理。
这时,杜老板已经走近厅内,见得他二人大笑道:“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竟将两位给吹来了。”
纵然他心中再多不愿,面上总是不能显露出来。
兮镯被华君铭这么一闹也没心思再说体面话,张口便直奔主题,“我是来收地契的。”
“地契?”杜老板面上笑意一僵,半响后才道:“胭脂铺的地契不是早送到兮少爷手中了。”
收到地契的当日,她便大刀阔斧的砸了铺墙将两间商铺连为一间,难不成这些她都忘了?
“呵呵,杜老板说笑了。”她挑眉望他,吟吟笑意始终未褪,就连眉眼间的沉静都未消半分,“我说的……是这座宅邸的地契。”
“……”杜老板的脸色很是可观的变了轮,继而便是好一阵沉默。
兮镯耐心甚好,察觉到突然变僵的气氛也不点破,只淡淡睨着他,似笑非笑的勾唇。
——这种时候,谁先沉不住气,那便是谁输!
这点她心中清楚,面上自是不动声色得紧。
“这件事,兮少爷可得找我家主子谈。”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杜老板才开口,只不过声音却不知为何变得干涩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面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回看她的视线平静而冷淡,“我家主子……也就是晋凋晋公子。”
要拿地契?很简单。只要主子同意了,他绝对双手奉还。
“……”兮镯慢慢眯起了双眸。
——杜老板的主子……居然是晋凋?!
“晋凋是你的主子?”很明显,华君铭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眼珠就差没瞪出来。
杜老板点头,完全不复之前的客套温和,“兮少爷若想收回地契,还需与晋公子商谈,让晋公子出面。”
华君铭不悦于他那语气,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兮镯已经站了起来。
她面色冷冽,沉沉如冰霜,看也懒得再看杜老板一眼,旋身便走。
——为什么不管她走到哪里,去做什么事,都与晋凋脱不开关系……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兮!”华君铭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忙快步追了上去。杜老板跟着出厅,远远望着已经走到前院的他们,不由淡笑。
那笑容不同以往,倒有几丝……那么的意味深长……
兮镯从杜府出来,想也没想便往晋府方向走去。华君铭心中憋屈,几次三番想开口,却在她冷绷的神色中败下阵来。
虽然他还在为晋凋是杜老板的主子一事而愤愤难平,可现在却只能沉默。
——说实话,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小兮与晋凋再有瓜葛。一千个不想,一万个不想!
可事实却永不遵循他意,一次又一次的将晋凋扯进小兮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拉扯在一起……
两人一路无言,刚从临江西街出来,便撞上了往这边走来的晋安。兮镯先看到他,也不出声,只顺着青色的石板路慢慢走着,等他发现自己。晋安正与随行之人交代着什么,蓦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注视,不由抬头,正巧对上她冷绷得有些过分的俏颜。
晋安不自觉止步,眸色也透着些许惊诧。
——兮镯?
“晋大公子这是往哪里去?”兮镯见他已经注意到自己,含笑冲他打招呼。
晋安微微凝眉,似乎拿不准她此意图是为何。
“今日天气不错,出来转转。”纵使与她从未有过好脸色,但面上的客套还是要有的。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兮镯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她仰脸,望着一碧如洗的苍蓝天幕,唇边的弧度恍若透明,“不过相比较起大公子,晋公子似乎更为辛苦些呢。”
她收回视线,笑容不知为何透出轻讽的意味,直直射向晋安,“毕竟这整个晋家,还得靠他一人来支撑。”
“……舍弟身为一家之主,着实身负重担。不过,兮少爷这态度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晋安不怒反笑,静静睨向她的眼底霜雾浓重,难窥情绪,“兮少爷未免对舍弟太过上心了吧……”
兮镯笑意骤僵。
“小兮所言不过是客套,你居然能当真?!”华君铭重重蹙眉,因不悦晋安将他们扯在一起,所以便沉不住气的冷哼出声,“晋凋与小兮有什么干系?简直笑话!”
——晋凋算个什么东西?他配让小兮上心?!
——真是天大的笑话!
晋安眉目未动,唇畔却扯出抹冷笑,“既如此,那我也不便打扰两位,先行一步了。”
他从以前开始就没待见过华君铭,此时更是懒得再与他纠缠。说完便走,没半分犹豫。
“……等等。”兮镯下意识的叫住了他,只可惜后者置若罔闻,脚下没丝毫停顿。
“小兮!”华君铭见她打算追上去,忙拉住她,又气又急,“你还叫他做什么!”
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小兮与晋凋早无瓜葛,那还巴巴凑上去干甚!
兮镯瞧着他一脸的气急败坏,只得叹气,“君铭你冷静点。”
——他是被华悠那家伙感染了吗?居然也变得这么意气用事……
“我才不要。”他的俊脸黑了大半,兮镯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也不管不顾,就这姿势用力扯着她往回走,“咱们回去。”
——他们为甚要看那些个姓晋的家伙的脸色啊?凭什么?!
“君铭……”兮镯无奈挣扎,可惜两人力气悬殊太大,实在没法挣脱。她转头望着晋安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拧眉。
——台面上的话都已讲破,那以后要将地契收回,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在她深思之际,余怒未消的华君铭已经拉着她拐进小巷。身后的喧哗闹嚷尽散,幽长的深巷安静得只有他两人的脚步声。从这条小巷出去便是临安客栈,平日华君铭喜欢与她逛街,鲜少有此抄近路的行径。
“……明日我将晋凋约出来,到时你再将宅邸的地契收回来。”眼瞧着就快走出小巷,华君铭的步伐明显变得缓慢,只是紧握她手腕的大手还未曾收回。
“……”思绪被打断,兮镯抬头看他。
——嗯?
华君铭头微微低着,因为角度的关系,更能让她窥见他面上闷闷的不高兴,“我知道,你叫住晋安是为了地契的事……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和晋凋牵扯在一起!”
好不容易,他们才没了瓜葛……
好不容易,他才能够不用知己的称号名正言顺的站在她身边……
所以,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容忍其他人的破坏!
“……君铭,你……”她哑然,牟中有着不敢置信,也有着莫名的奇怪。她非常不解,为什么君铭会对晋凋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就是讨厌晋凋!”华君铭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似乎是为了强调此话的真实性,他垂于身侧的左手也紧紧攥了起来,“我……”
——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们再有交集!
“呲。”很轻微的一点声响。
华君铭未完的话语卡在喉口,俊脸抽搐了几下,凌厉眉目骤然纠结扭曲。然后只听得‘嘭’的一声,他重重倒在地上。
兮镯吓了一跳,刚想蹲身看他怎么了,身后却风声凌厉,继而后颈一阵剧痛,她也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