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兮少爷,关于店铺转让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脂粉店杜老板站在门槛外,手却指像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百姓群,“你也看到了,这地方的人潮是临江城最多的,我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要转卖给你?”
‘叮’,很清脆的盏盖碰撞声。
兮镯将手中杯盏放回桌面,唇畔有着抹淡然的弧度,“杜老板是知道的,本铺于我意义非常。所以还望杜老板能开个价。”
现在这个挂名为脂粉店的商铺,正是兮家商脉的龙头。
——当年兮家老祖宗白手起家的第一间!
几日前自兮镯重回临江后,便天天登门劝说想让杜老板改变主意。只可惜,后者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不行不行。”杜老板摇头摆手,也懒得再说其他,直接示意伙计送客。现在这个商铺的生意如此红火,他就是为了他那一家老小也决计不能同意。
“哟,杜老板今日的生意如何?”在这空档,鲜衣富贵的年轻少爷携着三两同伴进铺,杜老板也没空再理兮镯,忙笑着迎了上去。
“本店最近引了批新货,颜色香味都是一绝,少爷们这边来……”
“兮少爷……”几名伙计搓手赔笑,身后又进了群打扮矜雅的世家小姐。兮镯见状也不便继续叨扰,只得起身离开。
出了脂粉铺,她径自便回了客栈。兮缎一直在房中候着,见她回来忙道:“小姐,刚有邻城分铺的伙计送信过来。”
兮镯接过她手中信件,一目十行的扫过后面色才稍霁。兮缎小心翼翼的探了眼她的脸,有些好奇的开口,“……小姐?”
“兮绸这小子办事倒挺快。”兮镯缓缓将信折好,唇畔勾出抹浅浅的弧度。回临江前,她曾吩咐兮绸做件麻烦事,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就让他给弄成了。
“小姐?信上……信上写了什么啊……”信件是从邻城分铺送来,也就是出自兮绸之手。那么,他到底写了什么呢?
“嗯?”兮镯见她满面焦灼,不由失笑,却也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你很想知道?”
兮缎不疑有诈,连忙点头。
“他啊……”兮镯故意拖长了音。兮缎两眼大睁紧盯着她,生怕会错听一个字。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打断了兮镯未语之言。她一顿,也是有心让兮缎心急,微笑走过去开门。兮缎有苦难言,只得忍了满腹急恼跟在她后面。
“小兮,这回我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门外华君铭难掩激动的俊脸映入眼帘,兮镯秀眉微挑,仅有的一丝惊诧也被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她回临江的事,想必他早已知晓,只不过却迟迟未曾寻她。也想过他这回是真恼上了,所以短期内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哪成想……
华君铭不知是早已忘记之前怨怼还是其他,面上完全看不出不悦,只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选贡会的日子定下了,就在明年七月。”
选贡会是历年来临江城的风俗之一,为的是从各大商铺中选出最好的物品,继而上贡呈圣。
“……明年七月……”兮镯抿唇,双眸微眯,“前些日子你将我娘的信笺送来时,可整整延误了一个月!”
想到这个她就一肚子气。且不论她闷声挨得那顿打,这么多年她辛苦维持着兮家未败假象,不就是不想让爹娘失望伤愁?
可现在呢?
一子错,满盘皆输!
“小兮……”华君铭一噎,脑中忆起她所言之事,便回想到她挨得那顿毒打,心间不由泛出酸楚的涩意,“当日我拿到信笺便赶往青州,也没来得及看日期……”
自然也就不会料到,府中传信的下人竟会遗漏了这封信笺。
“所以,这回你确定选贡会是明年七月?”兮镯见他满脸悔责,不由将话题转回之前。
——她本就没想过让他难过。
华君铭收起那些晦涩的心绪,顺势点头,“若能让兮家所出的首饰锦缎列入临江贡品,对重振兮家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你说的不错。”兮镯惊喜,笑意蔓上眼角眉梢。正如君铭所言,若能让兮家所出的织物首饰获得皇家亲睐,那恢复以往的荣耀是小,要能进一步成为皇家御用的商坊……那便真是将兮家发扬光大了!
到了那时……爹娘一定能原谅她的!
“君铭,谢谢你!”她情绪有些激动,自然也没发现自己已经覆上了华君铭的手,并且还越握越紧,“这个消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啊……”华君铭有些慢半拍的应了声,心跳忽然乱了起来。原因无他,那只包覆着自己右手的小手纤白柔软,微凉的触感透过手背融入他的体内,却骤变炙焰,灼灼燃进他心底。忍不住反手回握,他加深了唇边的笑意,“那么,就一起努力吧。”
翌日清晨,邻城的分铺掌柜来到兮镯下榻的客栈,还带了好几车的锦缎首饰。
“少爷……”掌柜将账簿交予她手中,忐忑道:“分铺内所有库存的货物都在此了。”
——他还在为之前私吞库银一事而不敢看她。
兮镯点头,围着那几辆装得满满的马车绕了圈,“那么现在分铺中的货物可有补齐?”
“在小的过来时,总铺已将货物送来。”现在兮家的总铺暂定北川城,也就是当年兮镯被赶出临江后所呆的地方。
兮镯满意点头。
暖春艳阳高照,融融撒了她一身。兮镯侧脸抬头,束发的白玉冠剔透晶莹,折射出璀璨溢彩的流光,“掌柜的,这回便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她翻身上马,姿态如流水般从容优雅,轻扯缰绳掉转马头,身下骏马慢踏四蹄轻甩马尾,随着她的控制而慢慢前行。
周遭百姓被她的丰姿吸引,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痴然凝望。
——鲜衣怒马,年少焕然。
“走。”分铺掌柜朝后头一扬手,排列齐整的马车立刻便跟在兮镯身后,长长一大列,紧然有致。
行过几条街,便到了杜老板的脂粉铺。分铺掌柜指挥着伙计将货物搬进脂粉铺的隔壁,兮镯勒绳,抬头望着新换上的牌匾。
——这里,是她的临江分铺。
脂粉铺的杜老板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见隔壁店换了主人不由好奇,在铺门口探头探脑。兮镯的视线移至他身上,见他此举不由好笑,“杜老板。”
“兮……兮少爷?!”杜老板张大了嘴,明显对于她的出现感到惊奇。
看着动静,难不成隔壁的店铺被她盘下了?
可是……可是她不是一直都执着他的商铺么?
“杜老板,日后还望多加关照。”兮镯仿佛没看出他的不敢置信,利落下马后轻抚衣摆,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迈步朝喧哗来往的自家商铺中走去。
“啊,哪里哪里。”杜老板受宠若惊,忙在她身后摆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才是。”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兮镯微微眯眼,唇畔露出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呵……互相照顾?
——那便,互相照顾吧……
至此,兮家在临江的店铺正式落了位。杜老板也以为风波过去,日子能重新恢复清净,却不想……
“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杜老板怒气冲冲的闯入兮家商铺,面色铁青的将一盒胭脂狠狠摔上柜台。
“杜老板?”分铺掌柜刚从账簿中抬头,杜老板就一摆手断了他的话头,“把兮少爷叫出来。”
他抬手时袖风扫落了搁于墨砚上的湖笔,使得蘸满墨汁的笔头重重划在了账簿上。分铺掌柜额角隐隐抽搐了下,“少爷有事不在铺中,杜老板与我说也是一样。”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算好的帐啊……又得重做了!
杜老板一噎,本想等兮镯来时再行质问,奈何心头怒火太甚,他实在压不下去,“兮少爷大肆购买我铺中胭脂,继而又附赠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兮少爷花重金买走了他铺中所有存货,他还以为大赚了一笔,哪成想……
哪成想隔日便传出杜记胭脂免费馈赠的消息!
“杜老板消消火。”分铺掌柜将账簿一收,好脾气的微笑道:“本店刚开始营业,自然得弄出些嘘头来吸引客人。”
“吸引客人?”杜老板冷嗤,“吸引客人用得着送我杜家的新推出的脂粉?兮少爷这明摆是想断了我老杜家的商路!”
现在他是明白了,兮镯她压根就没放弃过他的商铺!先是一举买断他铺中所有存货,紧接着便在他断货等总铺补给时推出锦缎首饰降价,还馈赠杜记脂粉的消息……
这一计走得好啊。不仅让兮家所出之货卖出更多,还挤死了他的生意!
照着现在的架势来看,他就算是补齐货物重新推出新脂粉,也不可能有之前那么好的生意了……
因为比起他,兮家还多出了买锦缎与首饰的客人……
“杜老板这话可严重了。少爷为人豪爽,就是将银票铺路的事也曾做过。”分铺掌柜依旧是笑着,却透着几分诡谲,“所以另赠脂粉,也不过是想扩展财路罢了。”
杜老板是本地人,自然知晓分铺掌柜所说的兮镯以银票铺路一事。当年的兮镯挥霍无度,就因临江西街路面脏污,便让家侍铺满一路的银票供她行走。分铺掌柜这时提及此事,也不过是想提醒他:兮镯是个不爱惜钱的纨绔少爷,就算此刻兮家不如当年,拼起来照样能拼的他倾家荡产!
——毕竟除了临江城的总铺与兮府,位于外地的所有商铺她都一一收了回来。
“你……”杜老板面色骤变,半天也挤不出句反驳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忍了满腹怒火拂袖而去。
——好,很好。他斗不过兮家,那他走行了吧!
“杜老板慢走啊。”分铺掌柜笑意盈盈的送他出铺,因账簿被污需重新整理的郁气一扫而空。
杜老板憋着一肚子火,去晋府找上了晋凋。
“嗯?”晋凋听他说完事情经过,不由失笑,“这回阿镯可赚了。”
明里是瞧着她又降价又馈赠亏了老本,但因为馈赠之物是老牌子的杜记脂粉,售出日额自不比从前。
看来……她真变得出色了起来……
“主子,现在可怎么办?”杜老板有些焦急的问着他,满心惶忧。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脂粉铺迟早会关门大吉。
晋凋弯了眉眼,嗓音清恬,“便让阿镯再赚几日吧。”
——难得她想出这么个好办法,他若不成全,岂不白费了?
“啊?可是……”
“三日后,脂粉铺的地契便送去给阿镯吧。”他抬指抚着下巴,清眸如敛墨玉,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