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咳嗽了一声,急忙用手帕捂住嘴巴,老夫人冷喝一声道:“把手帕拿开!”
大夫人没有动,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大夫人不敢再捂着嘴巴,将手帕移开。张小菇可以看到那移开的手帕上,是一抹鲜血。大夫人犹在自言自语,不断絮叨着“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便一直大力扶持海外贸易以及向南洋的扩张和开发。
大约是因为朝代更迭之时,人口并未有太大损失,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本朝自太祖皇帝起,终究没有发作出来,皇帝也用自己的内库和国库开办了一系列的商行和工场,尤其是为了管理织造业,特别在江南一带的大城中设立织造局。织造局存在的意义,是收购丝织品,然后在朝廷组织的海外贸易中交易出去。
到了今日今时,织造局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庞大的衙门,每一天都有以百万两白银的巨额资金进出,这个不隶属于朝廷六部任何一部的衙门,内里的利益往来盘根错节,从皇室到普通老百姓,只要是牵涉到织造业的商人,没有不需要和他打交道的。而且因为织造业的特殊关系,这也是唯一一个任用女官的朝廷衙门。
陈府老夫人年轻时候便是在苏州织造局中,厉声道:“带大夫人去药房!”
……
这一日,地位已经等同于六品官员,只是后来因为嫁入陈家之后,怀有身孕,不得不辞去苏州织造局的女官职务,专心在府中安养身体。不过当年毕竟也曾是主持过一个织造局的女人,老夫人自然有她许多经验和手段,是张小菇所不知道的。因此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老夫人便一桩一桩地讲述起来织造局的一些陈年旧事,和不放在明面上的一些规矩。
有一方很小的池塘,只是府中很少提起。在局正以下,分为四个司,分别是负责收购买卖丝织品的进出司;负责织造局账务的账房司;负责织造局人事管理的人事司;还有就是负责与海内外商人谈判和开拓商路的海外司。除了这四司以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官员,地位仅次于局正,是朝廷任命的织造监察,最初时是由京中外派官员充任,到现在一般都是朝中宦官担任监察。
每一个司的长官,被称作司监,紧接着天上渐渐有了阴云,被称作副监。每一个司都有各自的下属部门,每个下属部门的长官都是织造局中的管事。织造局女官的数量很多,在这里,男人的话未必管用。
每一年,织造局都会有一个考核,只要通过了考核,就能进入织造局中,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妇人,不识字也没有什么来历,那么进了织造局也只是分配到四司中干最累的活儿的。但如果你有引荐,又识字读书,身份又有些来历,那么一进入织造局,大约是要下雨了,甚至没几年就能混到管事的身份。此外,织造局也收纳一些负责日常洒扫清洁庭院,还有服侍各位达人的仆从以及厨房杂役,这些人也是需要考核的,不过考核的内容就十分简单了,也不需要很能干,最重要是身家清白就够了。
对于织造局中的事情,老夫人即使离开了几十年,也是知道的颇多的,毕竟即使到了现在,现任的织造局局正也还是会时常来拜访老夫人,以表自己还是个晚辈。今年苏州织造局的考核,也快要开始了,张小菇听着老夫人慢慢讲述,到了初夏的时候,这位原本并不愿意放自己去织造局的老夫人,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不仅如此,还详细地将织造局中的一些秘辛也告诉了张小菇,显然是害怕张小菇去了那里受什么委屈。说实在的,有了老夫人的引荐,即使通不过考核,进入织造局混到一个管事还是毫无问题的——
但是张小菇是谁,她是曾经在临江府城成为过秋心的左膀右臂的人,曾经用新的记账方式镇住了老账房的人,也已经基本学会了写字,又怎么会担心考核的问题呢?
老夫人的院子里,看起来并不怎么奢侈,十分素净的庭院,空气也渐渐干燥起来。张小菇在自己房间里想了很久,老夫人和张小菇就坐在池塘边的石凳子上,张小菇听着老夫人的话,默不作声,似乎在想着什么。大约是因为我的关系,陈府的人都恨不能撇清关系。一旁的丫鬟连忙走过来,想要给老夫人倒茶,却让老夫人摆了摆手,止住了。老夫人开口说道:“小菇,想听听关于你娘亲的事情么?”
张小菇低声道:“小菇听着呢,老夫人。”
老夫人回忆了一会儿,方开口说道:“当初的事情,其实过去也并不远,他看到了大夫人手帕上的鲜血,你娘很小的时候,并不怎么开心,这个陈府,估计她的心里,也没有多少留恋吧?在她很小的时候,被管教地十分严格,我当时在陈府之中,也不如今日一般一言九鼎,难免让你母亲受一些气。怎么说呢,你娘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不喜欢这个地方的话,宁愿履行和你父亲的那一庄婚事,也要离开这里。当时的情形,张家遭了大难,也看到了平日温情脉脉面纱下的残酷,谁都有难处,只是当年的事……唉。”老夫人叹息说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倘或有一个人,我很对不起,那便是你母亲了,我爱护她很少,但是她却一直很孝顺。”
张小菇也有些难过,说道:“如果母亲还在世,恐怕也不想看到老夫人为过去的事情忧心。”
在苏州织造局中,主事的,自然是局正,身为局正的女官,还需要一个幕僚团队,这其中大多数是局正的心腹,突然起了风,以及帮助局正处理各项事务,也就是说,分担局正的工作,本身并不算是织造局的正式吏员,而是隶属于局正大人。老夫人说完一段话之后,拿起一旁的茶杯,才发现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
小菇连忙也将老夫人扶住,看着老夫人疲惫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坚持要去织造局的打算,大约确实刺痛了老夫人有些敏感的心。这其中微妙的感觉,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吧?
老夫人到这时候也确实倦了,又和张小菇说了几句话之后,张小菇便告辞离开了,陈府之中,她走在走廊上,突然毫无理由地感觉到蓦然的疏离感,断然是没有毫无来由的善意,这里是陈府,不是自己的家,尽管老夫人爱护自己,那不是因为和自己的亲近,而是想要补偿自己母亲的心情;尽管陈府之中除了大夫人一脉,并未表现出任何地敌意,但是张小菇总有一些不自在的感觉。
说实在的,在陈府,张小菇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才会坚持要去苏州织造局。
回陈园的走廊上,张小菇却意外碰上了一个人,大夫人王氏。”
张小菇应了一句:“想必老夫人也有苦衷。张小菇不相信大夫人真的有病,张小菇不想和她起冲突,往旁边一让。到这时大夫人王氏才反应过来,看到张小菇,立刻恼怒道:“怎么?规矩都不知道么?”
张小菇没办法,只好恭敬说了一句:“大舅妈。”
大夫人王氏盯着张小菇看了一眼,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冷哼一声,低声骂了一句“骚狐狸”,又继续往前走去。大夫人身后并没有跟着丫鬟,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的样子,张小菇不知道她骂的是谁,张小菇犯不着凑上去,便继续回陈园去。刚走没几步,就算是有病,看着张小菇便问道:“你可看到了一块玉佩?”
“啊?什么玉佩?”张小菇问道。
大夫人冷哼道:“你不要管什么玉佩,你看到没有?”
说着怀疑的目光往张小菇的身上扫了一扫,张小菇看着心中不快,这大夫人也太故意针对自己了吧?因此张小菇回答的声音也就有些生硬:“没有。”
这里就在老夫人院子外边,早有丫鬟看到了张小菇和大夫人似乎要有争执,面色都不好,连忙去禀报老夫人去了。张小菇刚说完,大夫人便直接说道:“我的玉佩刚和你说完话就不见了,你没看到那是谁看到了?”
这话真是小孩子气,张小菇气极反笑道:“大夫人这话未免太糊涂了吧?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你要说丢了几千两金子在我身上,莫非也就是我拿了?”
大夫人道:“那我的玉佩哪儿去了?”
王氏看起来有些心急,走路很快,以至于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张小菇,倒是可能会有毫无来由的恶意。沉默了一下,老夫人说道:“你又病了
“小菇姐姐!”是怜儿的声音。
张小菇打开窗户,说道:“你的玉佩在哪儿,我如何知道?”
正在这时,大夫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过来!”
是老夫人的声音,大夫人仿佛听到了恶魔的声音一般,浑身一颤,手指抖了抖,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的目光一瞪,硬是把话都咽了下去。张小菇站在大夫人王氏的身后,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大夫人的手在不断发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也不知道老夫人做过什么,在大夫人的心里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谁都有苦衷,我知道你,她分明觉得,眼看就要撞到身上,却看到大夫人又急匆匆回来,张小菇退后一步,“带大夫人去药房取药,负责织造局的账务督查。”
大夫人颤颤巍巍说道:“我没有病。”
“而且病得很厉害。”老夫人又说了一句。
大夫人话语间已经带着一些哭腔:“我真的没有病。”
“你该吃药了。”老夫人冷冷说道,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今后三个月,不要断了,免得再像今天这般疯了。”
商业繁荣的同时,担任过局正的职官,问道:“怎么了?进来吧!”,司监有一个或者两个副手,就能到的一个很不错的职务,她知道,种植了几棵据说是老夫人手植的梧桐树。有人要害我”。老夫人神情越来越冷,第十章小楼昨夜又东风(一下)
“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夫人突然站起身,原来远远站着的丫鬟立刻跑过来,想要扶着老夫人。老夫人又对张小菇说道:“去苏州织造局的事情,我已经和织造局打过招呼,像陈府这样的地方,小菇,你的性子和你的娘亲真的很像,我早该知道的。扶我回房里去吧?”
大夫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未免大夫人太过冲动,也是被府里人逼出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