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随后差人拿来宫里送来的嫁衣,说是今晚让她试穿。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后,推开门,胭脂在案上点亮烛光,微暗的亮光填满了整间屋子。
秦凤舞一袭大红广袖裙斜坐在椅子上,长卷墨发披泻在后背,在胭脂手巧下梳妆挽发。
她稍稍叹了口气,静视铜镜中可人儿,手指轻轻划过那张清秀脸蛋,暗忖半刻,似乎觉得哪里不妥,站起身将那件嫣红广袖裙脱落在地上。
胭脂顿了顿手中动作,见状放下手中梳子,弯腰拾起遗落在地的衣裳,不解道:“小姐这是何故?这件衣裳是皇上特地差人送来的嫁衣,难道小姐不喜欢吗?”
“穿得再漂亮打扮给谁看?太过艳丽,不适合我,改明儿改改尺寸,三姐的婚事也近了,就送给她当嫁衣吧!”秦凤舞转身走至衣柜前,挑了半天,这次挑了间淡红色罗纱裙,取出那件衣裳道:“就这件吧!”
胭脂用奇怪的目光深锁着那件淡红色衣裙,深皱眉心,有些着急道:“小姐使不得,这件衣裳毕竟是皇上赏赐,怎能拂了皇上隆恩?”
她迟疑了半刻,暗暗思忖,将手中衣裳放回去,睨了眼胭脂,仿佛在抱怨什么。只得乖乖顺从坐回原位,任由着胭脂打扮着。
大堂之上,秦老爷坐在主位上,在他脸上除了悲伤找不出一丝喜悦之色,之前因秦凤舞疯疯癫癫,待她很是刻薄,如今为了救那不孝子一命,迫不得已将秦凤舞许给冯家大少,想到这,秦老爷心里越发难受得很。
吕氏坐在右边则是面露不悦,暗暗不甘心。傻了大半辈子的女儿福大命大,一夜间变得聪明伶俐,本是她暗自盘算女儿未来的前程,谁知半路却杀出个冯大少,希望落空,归根结底都怨五爷没出息,逼得妹妹要用一生幸福来换五爷一条命。
在丫鬟左右搀扶下,秦凤舞以一身赤红广袖裙,头戴着一顶凤冠缓缓走来,眼前被珠帘遮去视线,只得小步走进内堂。瞧了爹娘脸色不大好看,她心底一阵冷意,敢情他们也会难过?
左右搀扶的丫鬟退去一旁,她笑了,展开双手在原地旋转一圈,在风中漫卷飞舞,停住脚步盈盈浅笑道:“爹、娘亲,舞儿穿这衣裳好看不?”
秦凤舞深知,她越是故作开心,秦老爷和吕氏的心却是难受,她就是要他们深深自责,她要让他们记住,他们之前对秦凤舞冷漠是无法偿还得了,因为真正的秦凤舞是死在他们手上。
见女儿似曾浑然不知今后嫁进冯家坚信,吕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酸痛,苍老的眼眸溢出热泪,起身一把将女儿涌入怀里,“娘亲之前待你不好,怕你出去丢人现眼,又冲你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逼得你割腕自杀。好在老天可怜舞儿,让你获得第二次生命,现如今为了秦槐玉那个逆子,迫不得已将你许配给冯家大少,是爹娘对不住你。”哽咽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严厉和威严,而是万般的不忍。
原来,这个一向看似刻薄严厉的女人也会流泪,也会知道心疼女儿?
秦凤舞心底一阵阵嘲讽,若是她还在,能听到吕氏这番肺腑之言,会原谅吗?
“娘亲,舞儿从不怨你什么,女儿之前受世人耻笑,受人欺,受人辱,让爹娘蒙羞。才会想不开选择自杀,现如今女儿不傻了,明儿又是我大婚之日,爹爹、娘亲应该为我开心才对。”秦凤舞手轻轻安抚着吕氏,说得甚是懂事,但眼底色泽却是一闪而逝阴芒,是那番不屑。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等她女儿死了,才说这些话,已经太迟了。
这具身子的主人早已不是秦家六小姐,不过是同名同姓二十一世纪的幼师罢了。
闻听这话,秦老爷讪讪落下泪,匆匆逝去眼角上泪水,笑得很是牵强道:“女大十八变,舞儿真是懂事了不少。”面对六女如此懂事,他却发现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觉得是奢侈。
边上许妈妈、丫鬟看着这一幕,更是触景伤情,暗自替六小姐不值,冯家大少不能生育、双足残废也就算了,可又偏偏是个短命郎,这点倒是让人很是担忧。
冯老爷名义上是只有二子,可又有谁知道他年轻时在外风流,生下多少野种?
说是要她嫁进冯府,说白不过是想借助秦老爷在官场上势力,好让冯府日后生意上有更好的发展。
除夕节本是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而今晚秦家人却是一片死寂,许妈妈里里外外都张罗了一遍,这才提早一个时辰回去过团圆节。明儿是秦家六小姐大婚之日,亲朋好友陆续上门恭喜,而秦家人脸上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得强颜欢笑迎接远亲。
腊月初二,春节。
三更,屋檐树枝上积满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雪,朦胧的天空溅起璀璨的烟花,笼罩在阴暗的秦府。
刚睡下几个小时,就被一群丫鬟吵醒,说是要冯家迎亲队伍早上就会来人,便提早一个小时梳妆打扮。
许妈妈早早就回秦府张罗着一切,秦府的丫鬟、家丁们开始忙碌了起。
陵妈妈手里拿着梳子,轻轻顺着那头乌黑长发从上而下梳了三下,笑眯了苍老眼眸,吉言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边上胭脂黝黑的杏仁眼含着眼里,不舍的看着一袭身穿嫣红色嫁衣的六小姐,忍不住哭道:“前阵子,夫人拿着小姐和冯家大少爷的八字比对,谁知是相克,说小姐于冯家少爷八字不对,无缘,若真嫁了,小姐会守寡。呜呜,六小姐命怎么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