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暑假的来临标志着生活全新的开始。虽然由于实习不能回家,但苏唯终于离开学校,离开我的生活视线,人生的一切都恢复到正常平和的轨道上。除了……林墨淙!
公司有一个大项目要上马,法律合规审查任务很繁琐,公司便要给林墨淙配备一个临时助理。结果在合规部众法学美女挤破头撕破脸一番火拼之后,林墨淙只捻指微笑,淡淡说了四个字,“就程曦吧。”
这四个字,让我从此就告别了宁静的午休。我陡然成为了公司最受欢迎的人物,每天总会有数个介于熟与不熟的女同事热情邀约我共进午餐。由于每张餐座有且只有四个座,为了争夺剩下的三席,使我的午餐预约大战从早上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就开始了。
被一大堆人簇拥着走进食堂,打饭取筷都无需自己动手,我觉得自己如同红楼梦中的贾母一般,就差摸着个叫“宝玉”的美男调戏一番。
当然如此“礼遇”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我要事无巨细的向她们报告我所知道的林墨淙一切,包括他喝咖啡要加多少糖,写字喜欢用钢笔还是签字笔,打字输入法是喜欢用搜狗还是紫光……我信口胡诌回答着这些无聊至极的问题,却总能激起一阵阵充满崇拜的叹息声。就连我随口说林墨淙无聊的时候喜欢偷菜都让她们神往。当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偷不偷,但是我想全中国也许有一半的人都在偷,所以也不知道她们在崇拜什么。
我说累了之后,女人们便开始聊公司八卦。从公司董事长夫人的二姨夫的桃色新闻,到隔壁办公室小王的老婆昨晚夜不归宿。探讨层面之深,涉猎范围之广,我只有唏嘘惊叹自愧不如的份。
钟汶在知道林墨淙挑了我做临时助理之后大失所望。
“程程!他为什么选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休息时间把我拉进楼梯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顿时觉得她很像琼瑶剧中的悲情女主。
我无奈的叹口气,“他只是随便选了个临时助理,又不是选老婆。你别这么激动啊。”
“可是,上个项目我跟了他那么久。他要是在合规部里选一个也就算了,可怎么挑了你……你……你是不是……”
“你别乱猜啊姐姐!”我一把上去捂住她的嘴,“我怕回去就被一票人愤怒的眼神撕碎了。”
“那你说为什么啊?”钟汶满脸委屈。
我觉得头疼。我哪里知道那林墨淙是哪根筋不对,放着一票法学高材生不用,却挑了我这个经济学实习生。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能帮他冲冲咖啡买买午饭打打文件什么的,实质性工作一点也帮不上。我能想出的唯一解释,就是他有工作自虐倾向,怕找个得力助手来分担工作使自己得不到自虐的满足感。
“上次他还特意请我烛光晚餐,我们相处的那么融洽……”钟汶的眼中竟然隐隐有些泪光。
这阵势实在弄得有些吓人了,我绞尽脑汁磕磕巴巴的安慰,“你别啊……那个啥,他可能觉得正式员工手里都有项目在跟进,所以就随便挑个实习生呗。而且,说不定他就是因为你跟我比较熟,他才挑我呢。你想你跟他都烛光晚餐了,咱俩又这么铁,他不得看你面子磨练磨练我啊……”管他林墨淙怎么想的,先稳住眼前这个怨妇再说吧。
钟汶似乎觉得我的解释合情合理发自肺腑,便稳了稳情绪。忽的抬起头来,很认真的问,“中午你跟她们说林墨淙没事的时候也偷菜,是真的么?”
我瞬间绝倒。得,情绪转变如此自如,看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
也不知是不是编造林墨淙的谣言积了太多口业,我立刻遭到了报应。下午林墨淙来公司,直接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你放假了吧?”林墨淙便收拾文件边问,“现在这个项目需要到H市实地考察,明天出发。晚上回去你简单收拾点东西就行,去三天。”
其实我虽然一直很看得起自己,但总觉得让我参加这么大的项目,林墨淙比我还看得起我自己。
我嚅嗫着,“林律师,虽然我很荣幸成为您的临时助手,但这项目这么大,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法学专业的员工来帮您?”
林墨淙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我,然后微笑着问道,“怎么?你觉得自己应付不了这样的工作?”
我说:“我刚进公司没多久,项目经验不足,而且专业是经济学,我怕自己对您工作的开展没什么建设性的帮助。”
林墨淙沉吟了一下,说,“你对我能提供多少帮助是我说了算,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服从出差任务安排,明白了?”
我心中叹了口气,抗争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看见机场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些小兴奋。印象之中,我还是在老爸生意失败之前的少儿时期坐过一次,唯一记得的就是蛋糕味道不错。但也不知道是我的记忆错误,还是十几年飞机餐都在逆向发展,那干涩的小餐包实在让我有点失望。
飞机上下颠得厉害。我尽记得蛋糕好吃,却忘了飞机应该是如火车一般平稳,还是像过山车一样晃得头晕。
坐在商务舱的林墨淙好像没什么感觉,一直悠闲的翻看着报纸。
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眼瞟见旁边一个大姐在面色从容的发呆,好像也是常坐飞机的样子,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问她,“请问下,颠得这么厉害,是正常的么?”
那大姐缓缓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平静的说,“恩,不太正常。”接着便哇一声扯开废物袋狂吐起来。
我这才知道她刚才不是在发呆,是在晕机中克制呕吐情绪。谁知被我一问就如火山爆发般一发而不可收拾。我再不敢说话,在连绵的呕吐声和频繁的颠簸中,渡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难熬之旅。
“你的脸色有点不好。”下飞机坐车到了饭店的时候,林墨淙对我说,顺手把我的行李拿了过去。
我想是因为在飞机上没吃东西,光听见那大姐呕吐了,所以我的胃现在也有些微微抽搐。
“一会进房间你先休息一下吧,晚上会有一个饭局,你要实在不舒服就不用参加了。”林墨淙说完自己便去酒店前台登记去了。
但作为一个助理,哪怕是临时的,哪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场面功夫我还是应该帮上司撑足。所以虽然到了晚饭时分胃的抽搐程度没有减少,我还是义不容辞的跟在林墨淙身后去了他口中那个饭局,并且被那金灿灿的包间晃得头晕眼花,胃痛程度又加深了几分。
除了林墨淙和我,其他人都是这个项目在本地的相关企业代表。其实在我爸生意兴隆的高峰期,我也见过一些世面。在那些迎来送往的酒桌之上,各人酒量如何,从前三杯的气势和姿势就能看得出来了。几杯下去之后,我心里就已经有谱,林墨淙今晚肯定要躺着回去!
“这位是林律师的助手程小姐吧?”一个半秃且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盈盈的朝我端起了酒杯,“真是年轻又漂亮。跟着林律师,前途不可限量啊。来来,咱们也碰一个!”
我胃里一阵纠结。便客气的推说有些水土不服,不能进酒,但那男人死活不依,非要我意思意思。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跟他意思一下,面前的酒杯却已经被人端了起来。
“程小姐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替她跟各位干一杯,就算她谢谢各位的心意了。”林墨淙端着我的杯子个那半秃的男人碰了一下,仰头就把那被足有一两的白酒灌了下去。
我呆呆了看着他已经有些泛红的脸,看来今晚他就算是躺着也别想回去了。
无论是档次多高、菜品多好的业务饭局,到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场纯粹的拼酒战。我不知道这个定式是谁发明的,但我知道林墨淙现在肯定很想杀他全家。其实不是他酒量差,而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对方就是抱着往死里灌他的目的来的。
看着林墨淙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我叹了口气,端着酒杯站起来。桌上的人立刻全部安静了。
“你做什么?”林墨淙小声问。
我也不理他,对剩下的人笑道,“林律师明天还要到项目上实地考察,不能喝的太多。各位若是还没有尽兴,剩下的酒就由我来陪着大家喝吧。”说完先干为敬的喝了一杯。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爆发出无比兴奋的笑声。立刻就有几个酒瓶同时被举起来要给我斟酒。
林墨淙脸色铁青的望着我,我趁着倒酒的空隙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一会倒了,你还能送我回去。要是你倒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放心。”
说罢再不管他,开始同那些地头蛇们火拼起来。
我爸常说,如果我还算有一点比人家有天赋的地方,就是在这酒上。这是在我七岁那年第一次把啤酒当茶水用来解渴,一口气灌下去一大碗之后他发现的。那时我爸的生意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有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让他在酒桌上涨了不少面子,所以他也喜欢带着我出入各种酒局。
虽然后来被人骗了生意失败,家里环境一落千丈,我喝酒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再加上大学里一帮朋友没事就喜欢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就比旁人能喝了些。
所以当我把那剩下的一桌人全都陆陆续续灌去了厕所,我恍然看见林墨淙的眼中泛起一股复杂的神采。当然我也没有力气去细看,因为在最后一个人坚持不住离席的时候,我也迫不及待的冲到厕所去,把胃里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和着酒精和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上次喝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我趴在马桶边,想起吴妮把我从厕所捡回去的那一次。然后便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苏唯。
借酒撒疯是每个清醒的人都觉得不齿的,却是每个酒醉的人都必干的,只是激烈程度不同罢了。像我这样默默趴在马桶边流泪的,我想也算平和的撒疯了。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接了,电话里传来林墨淙的声音,“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进厕所去接你?”
我其实已经记不清到底是林墨淙冲进女厕所把我拉走,还是我自己晃晃悠悠走出去的。反正最后有意识的时刻,看见了林墨淙有些焦急和担忧的脸。
我靠在墙上拉着他的手臂,说,“你把我弄回去吧。”然后便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