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我缩到沙发角,将电话接了起来。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便传来我妈排山倒海的吼声:“这么晚了你到底在哪儿?!刚才手机也打不通,打宿舍电话又没人,你想急死我啊!”
我想可能是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信号不好。无奈的揉了揉耳朵,敷衍着说,“啊……跟同学在外面玩呢,估计玩通宵,不回了。”
“你又在外面喝酒啦?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喝酒伤身,别人出钱你出命的事儿别干,要是自己出钱自己还出命,那你不是傻子吗……”
我急忙安抚我老妈又要失控的情绪,“就您这智商能生出个傻子来吗?您听我这声,像喝酒了吗?我清醒着呢,***炸碉堡的时候都没我现在这么清醒。”
我妈说,“你别侮辱革命先辈。”
我说,“我绝对尊敬啊!我对革命先辈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就差把我自己溺死在里边以表心志了。”
林墨淙忽然笑出了声。
我真怀疑我老妈的耳朵是不是雷达组装的,她立刻又电话里大吼,“谁?怎么有个男的在旁边?程曦你长进了啊,竟然大半夜跟男的在外面喝酒……”
我恨恨的瞪了林墨淙一眼,他立刻无辜的抬起双手表示保持沉默。我又半哄半骗的对电话里的老妈说,“我真没喝酒。出来玩当然有男有女嘛。要总跟女人玩,你不担心我取向有问题啊?哎呀,手机没电了,那什么,我挂了啊!”也不等老妈回话,立马挂断关机。要是再这么扯下去,我肯定呕出二两血都解释不清楚了。
林墨淙终于像解禁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我怒了,“你没事在旁边笑什么?我差点就被我妈扫地出门了你知不知道。”
林墨淙忽然凑上来,在我耳边说,“刚才气氛挺不错,要不咱们继续?”
我沉下脸,说,“你,洗洗睡沙发吧!”然后一掌推开他的脸,大踏步跑进卧室,顺手锁上了门。其实我不是怕林墨淙会对我怎么样,他也就是披着大尾巴狼皮的孔圣人,干不出强迫民女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来。主要是担心我自己,抵挡不住美男的诱惑,万一半夜梦游出去献身咋办?
林墨淙在门外无奈的叫着,“你至少让我拿张毯子啊!”
林墨淙果然是个爱生活的人,把自己的床整的这么舒服软和。
但躺在这样一张舒服得连林黛玉都可含笑瞑目的床上,我却失眠了。这是多么大起大落风起云涌的一天啊,先是被苏唯和于青不清不楚的闹腾了一番,然后又被林墨淙半真半假的调戏得魂不守舍。男人们今天都要扎堆往我生活里蹦么?
其实细细想起来,我虽对周遭狐朋狗友的情事如数家珍,也受了吴妮这个大情圣不少的言传身教,但我自己那点感情经历,实在是少得可以让琼瑶阿姨为我干嚎几嗓子,哀叹我不懂得情为何物。把所有沾点边的歪瓜裂枣都算上,也就只有三个。
第一个就把我的档次拉得很高,是个国际友人。可惜了,却是国际友人里级别最低的棒子。四年前的时候民族矛盾还集中在小太阳身上,棒子还没有现在这么神憎鬼厌。所以当那个比我还矮小半个头的韩国友人,在篮球社团活动里死乞白赖的要我给他补习中文时,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一方面觉得人漂洋过海来中国,却连人家当面骂他傻X都听不懂,着实有些可怜。当然主要是另一方面,他给的补习费能让我每天晚饭加个菜,周末还能啃个鸡腿什么的。
开始这位友人还有点人道主义精神,给我补习费的同时还请我吃了一顿韩国料理。虽然席间我一直嘴欠的赞扬中国饮食文化博大精深,但还是消灭了两盘烤牛肉和石锅、卷饭无数。可我后来终于发现每个棒子都有其独到的人格阴暗面,而此君就是用他和他前女友的故事来折磨我,说他的前中国女友如何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他是如何伤心不能忘怀。
头两次我看在补习费的份上,程序性的安慰他两句。后来那厮却越来越过分,天天到我楼下做忧郁状要跟我谈心,诉说内心苦闷。还动不动就要送东西给我,说我是如何如何善解人意比他前女友好了不知多少倍。我觉得实在不能因为晚饭的那个菜就让自己精神分裂,所以我决定与他决裂。在我换了手机号又在宿舍躲了一个月之后,那厉鬼一帮的棒子终于消失了。
第二个便是苏唯。角色互换,是我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贴毁容了也活该。
第三个,就是此时正在当厅长的林墨淙。明明是如此真实的一个大活人,我却无时无刻不觉得他那么不真实。
你说这茫茫人海,他怎么就看对上了我这张脸?我是应该说他独具慧眼呢,还是该说他是瞎了眼呢?想想还是不要太贬低自己,权且当我是个连生母都没看出来的千里马吧,兴许哪天我就发奋的十八变了呢?
就在这样否定与自我否定的迷思中,我在满满都是林墨淙味道的床上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林墨淙是不是在他床上放了迷魂香,这一觉竟然睡得异常的沉,醒来的时候阳光从厚厚的窗帘里透进来,看不出到底是在哪个时间点上。我浑浑噩噩的摸出手机来摁了开机键,模糊的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点。
打开房门走出去,林墨淙已经不见了踪影。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放在沙发上,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厨房里有现成的吃的,想吃什么自己热就行。晚上回来带你出去吃饭。
我正在思索林墨淙这架势是要让我在他家呆多少天,手机就响了。我一接起,吴妮杀猪一般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你可算开机了啊!宿舍怎么被弄得跟个凶案现场似的?还有你一晚上去哪儿了,我真以为你被哪个悍匪冲到宿舍给绑走了。”
我奇道,“你回宿舍啦?”暑假不是还没完么?
吴妮说,“不回来能看到这不堪入目的样子吗?你到底在哪儿?”
我叹了口气,说,“我在林墨淙家。”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三秒钟,继而迸发出电闪雷鸣般的怒吼:“程曦你出息了啊,竟然跑去男人家过夜!人家一封邮件就搞得你破罐子破摔了吗?你对得起养你二十多年的爸妈吗?你对得起党和人民这么多年的养育吗?你对得起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我吗?你对得起……”
“停!”我也怒吼了一声,再这么下去,连我素未蒙面的未来老公都要扯出来了。“我就是过了一夜,啥事也没干!”
“那你睡在哪儿?”
我想也不想,说,“他床上啊。”
我听见吴妮在电话那边倒抽了一口冷气。得,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我赶紧补充,“但他没睡在床上啊……”
吴妮幽幽的叹了一声,打断我说,“程曦,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就是只纯洁的喜洋洋,现在觉得你就是只奔放的灰太狼。受了刺激之后,立刻脱胎换骨凤凰涅槃了啊!”
我觉得已经缝好的脑袋又开始透风,呼呼的,吹得我的脑子哇凉哇凉的。显然我受过震荡的大脑不能跟吴妮这个酷睿双核的脑子相抗衡,所以我决定放弃抵抗,说,“你来接我一下吧。我昨天出来得急,一点钱没带。”
吴妮哼了一声,说,“你舍得回来啊?说吧在哪儿啊?”
我报出了小区的名字。吴妮愣了一下,然后边咽口水边说,“你等我!”
这小区离学校还是很有些距离的,林墨淙已经在卫生间给我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具,厨房也有好多熟食,于是我便挣扎都省了,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伪上等人生活。
等我把自己填饱了,吴妮还没到。百无聊赖之中,我便开始翻看摆的到处都是的相框。无数的金头发、绿眼睛和鹰钩鼻晃得我眼晕,最后视线终于停在一张合照上,因为那里还有几个中国人模样的面孔。不过也有可能是鬼子或棒子。
那是一张毕业合照,应该是林墨淙在美国毕业的时候照的。细细的看另外几张东方面孔,我竟发现有一个女的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好像就是那晚在西餐厅见到的那个妖孽。原来他们是同学。
周遭摆的几张都是身着学位服的林墨淙同别人的合影,最吸引我眼球的是张四人照,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分别是林墨淙和那刘姓妖孽,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照片,那时的林墨淙还有些清瘦,没有现在这么匀称得刚好。另外那个男的也穿着学位服,长相同样甚是让人垂涎,而且看起来比那时的林墨淙更健朗阳光。站在林墨淙旁边的女生是四人里唯一没穿学位服的,一眼就知道她比其他三人年纪轻,细看之下眉眼与那妖孽还有几分神似,不过却就是个单纯的学生神情,远比不上旁边的妖孽表情丰富,即使没化妆都那么风情万种。我不禁感叹难怪古人说人以类聚,这四人摆在一起,不是纯显摆什么叫俊男靓女么?
一个小时之后,吴妮杀到了林墨淙家门口,走进门时眼睛放着光,第一句话就是,“丫真有钱!程程你从了他绝对是明智的!”
我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已经再也不想纠结于我到底有没有从了他的问题,大手一挥说,“走!”便拉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吴妮大踏步向学校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