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这个梦醒来时,卢瀼都是一身的冷汗,手紧紧的攥着顾北辰的,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往他的怀里再缩进去一些,头微微的倚在他的肩上,她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听见北辰的呼吸声,卢瀼喜欢听顾北辰的呼吸声,他的呼吸绵长且有规律,像一条抻直了的棉线,柔柔的起头,再缓缓的收尾,这样的声音可以让她心安。
有时,卢瀼觉得自己是沁在蜜里的糖,里外都是甜的,顾北辰是捧着她这罐子蜜糖的手,她不知道,这双手什么时候会累,将她摔在地上,和进了泥土,便是又一次的尸骨无存。
这些话,卢瀼不敢跟任何人说,她也无法说,在顾北辰面前她会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在没人的时候她会是令自己都惶恐的样子,凡是没有把握,患得患失,有时快乐,有时忧愁,快乐的时候,她会乐极生悲,忧愁的时候她又觉得是无病申吟,既然幸福了就该满足,不应该这样患得患失。
于是,她就是这样坐上了打造的筏,飘荡在一片不安的海里。
自从回到珺园来,卢瀼很少上上街,顾北辰给所有人下了死命令,没他的陪同任何人不准随便带卢瀼上街,就是之前被批准的老齐,最后也被顾北辰一票否决了,他的原话是没我允许任何人不准擅自带我老婆上街,违者杀无赦。
其实这话是说给沈念听的,卢瀼也知道自己之前干得那么一桩事把沈念连累得不轻,所以这些天她都很安分守己的带着,坚决不给任何人找麻烦,可是这一天她一翻黄历,赶巧看到再过两天就是顾北辰的生日,紧接着就是谢芳菲的生日。
顾北辰的生日可以不管,大不了就把肚子里的这块肉当成生日礼物,可是谢芳菲的礼物不能缺,每年谢芳菲的生日礼物她都是亲手挑的,尽管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毕竟是一份心意,她和芳菲的这份情意说是患难见真情也不足为过。
卢瀼叫来老齐,只说,她想上街为朋友买一件礼物。
老齐的脸色立马为难了起来,只告诉她等一等,没多大一会就拿了一沓的品牌旗舰店的货品目录来。
老齐说的理由很得体,他说:“夫人想要什么尽管选,这些目录每一页都是这些店里的人员精挑细选为一好先生的品味特别选出的,里头什么都有,一定会有您喜欢的,至于出去上街……我觉得就没有必要再费这个事了。”
卢瀼一页一页的翻着这些画页精美质地优良的画册,一时间只觉得无奈,叹了口气,她将目录放到一旁,看着老齐说:“你把电话给我,我和先生说。”
老齐笑笑,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一般,将早就准备好的电话递给了卢瀼:“这样再好不过了,还是夫人和先生直接说最管用了。”
拨通了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冰冷悦耳,却又不失礼貌,这声音卢瀼并不陌生,是凌寒,顾北辰呢的首席助理,一个美丽却不盛气凌人的女人,和全世界都保持着距离,只对顾北辰忠诚,其忠诚的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位死士。
听说,她在顾北辰身边呆了近十年,顾北辰那样心细如发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她对他的用情至深,那样清冷的一个女人,却唯独对他磐石无转移,蒲草如丝般相守了十年,一个女人的十年,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东西,堪比不可再生能源。
如果不是爱,她怎么可能舍得如此挥霍。
第一眼时,卢瀼便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一种被隐藏到最深,直至沉入骨髓里的爱,仿佛是与生命融于一体,一种可以不去得到,却永远无法割舍的深情。
不是不想说,只是卢瀼习惯了装傻,顾北辰这样的男人就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他与生俱来的便有着自己强大的磁场,这样的男人不需要有所作为,只要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女人的爱从来都是最能点缀他无限魅力的耀眼装饰。
卢瀼在这一方面不会去制约他,她总记得张爱玲小说里的一句话,男人的爱情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年。
她不知道顾北辰对她的宠爱可以维持多久,但她绝不会阻挠他去摄取更多新鲜养分的爱情,你可以说她豁达淡然,也可以说她无能软弱,但卢瀼想的却很简单,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公平。
她对他的爱不够深,所以,她也就没有理由要求他对她矢志不渝忠贞不二了。
凌寒的声音很凉,极具消暑的功效:“请问夫人与什么事?”
“现在顾先生有空么,麻烦你帮忙转告他一声,就说我要上街卖东西老齐会陪着我去,请他不要担心。”
“顾先生现在还在开会,估计还有半个小时会议就会结束,您的话我会代为转达请你先等一下。”
“谢谢。”卢瀼笑着看向老齐,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挂上了电话递给老齐。
“先生怎么说?”
“半个小时后等答复,他还在开会,电话是凌助理接的。”卢瀼见老齐站在自己面前大有等到地老天荒的架势,于是笑着说,“我这没事了,你去忙吧,等一会来了电话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不用在这陪着我了。”
“既然夫人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老齐微一欠身转身退出房间之外。
卢瀼觉得闲着没事,看着摊在地上被自己拼得七零八落的拼图,越发觉得自己的智商有限,无法应对这么高难度的脑力作业,于是取过盒子收了一收,拿起钩针和图样,又开始玩起了她的手工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