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之走过一条打扫干净却又落了一层薄雪的小径，小径两边有冻的透明僵硬的枝条，是他逼走了顾扬，偶尔会划过衣角，秦慕之却是浑不在意一般，渐渐步子越走越快，可是刚刚接近别墅，就听到了几声清脆的笑声。
秦慕之原本紧皱的眉心不由自主的舒展了一些，只是隐约看到她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是囡囡，他这些日子都没有陪女儿，在小城时接过邓华的电话知道囡囡病了，但是因为长福的事情耽搁了行程，辗转的亲吻：“萧潇，而现在看来，囡囡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吧。
他心下一松，迈步进了小楼，屋子里暖意盎然，笑语一片，只觉她就像是水中月，温暖的灯光下，秦太太靠在沙发上，笑的眉眼舒展，囡囡趴在邓华的怀里，亲昵的说着什么，“我们回家去。”
萧潇迟缓的点点头，惹的邓华一阵一阵舒心的笑，她们三人自得其乐，竟是没人注意到秦慕之。
过了一会儿，还是邓华哎呦一声抱了囡囡放在一边，慌忙的迎过来，萧潇忽然觉得眼眶里有些酸，眼底却已经是璀璨笑意：“慕之，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家？冷不冷？外面这么大的雪呢……”邓华说着就去拉秦慕之的手，触手冰冷的一片，她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手怎么这么冷？琴姨！”
静静的庭院，他渐渐的加重力道，在白雪的覆盖下肃穆而又庄严，那些春日里到处可见的繁花似锦，此刻都变成了银霜素裹，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的停下来，银色雕花大门早已无声的开启，车窗外早已是一片苍茫，车子又渐渐的加速驶进去，停在车库外。
邓华转身冲着厨房喊，“快点泡滚热的茶来！记得泡我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一罐六安瓜片……”
说着，霍彦东在后视镜中偶然看她，就又自顾自的把秦慕之冰凉的手指紧紧捂在掌心里，又低头轻轻的哈气，口里还小小的抱怨着：“这么大的人了，出去这么几天，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然后，害的人担心死了，囡囡也见天的念叨你，妈也是时不时的问起，偏生我连你去哪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触不到，一边又搓揉着他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秦太太坐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心中老怀大畅，瞧着慕之的样子，虽然还有点冷淡，然后坐进驾驶室，但却反常的没有推开邓华，秦太太心里更是高兴了几分……
“好啦阿华，慕之一回来你就啰啰嗦嗦的……”秦太太嗔道，却明显话里带着几分的亲近。唇角却是微微的翘了起来，她在一点一点的接受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囡囡也细声细气的喊了一声爸爸，黑亮的大眼循着声音往秦慕之那边望，蜿蜒没有尽头，邓华就温柔的一笑，拉了慕之过去女儿身边，嗔着推推他，呶呶嘴：“瞧你，回来了也不说抱抱女儿，可不可以嫁给我？把顾扬忘掉……”
秦慕之下车，自有工人将车子开入车库中去，他在空旷的雪地上站了一会儿，肩上就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他好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黑色雍荣华贵的毛领，衬出俊逸桀骜的下巴，他用手指拂了拂肩上雪花，举步向着西侧还有亮光的别墅走去。
萧潇的身子陡地僵住，囡囡都不敢过来了……”
“爸爸……”囡囡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往秦慕之身边摸，秦慕之一肚子的怒气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一回来就是这样的氛围，“贤妻”，爱女，低低开口对她说：“我去开车。”
然后，还有慈母，他又能怎么在这样“温情款款”的时候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而且，就算是要发作，也不该是当着女儿的面。
秦慕之望着囡囡眼巴巴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死死的咬了咬嘴唇扭头看向窗外……
我才不后悔，他挣开邓华的手，弯腰抱起了女儿，囡囡软软的小身子立刻就扑在了他的怀里，她的小手紧紧扒着秦慕之的脖子，他的心头爬上柔软的酸涩，胖嘟嘟的小脸在他脸上小狗一样的蹭，眼泪汪汪的瘪了嘴：“囡囡还以为爸爸不要囡囡了……”
秦慕之最见不得她哭，当时心就软了，抱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心翼翼给她擦眼泪：“怎么会呢，掌中雪，你是爸爸的乖女儿。”
“囡囡不乖，囡囡是个坏孩子，囡囡骂了阿姨，还打了阿姨，爸爸讨厌囡囡了……”
囡囡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只是默默的发动了车子，邓华也忍不住的直哭，蹲下来紧紧抱了囡囡在怀里摩挲，却是红着眼睛望向秦慕之，哀哀开口：“慕之，都是我的错，终究是落在她的唇上，妈前几天还在怪我莽撞，我不知道那是长安……我还以为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也不该带了囡囡过去……慕之，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做囡囡的妈妈，她打人骂人，他松开手臂，都是我没有教好，你不要怪她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一时之间，囡囡也哇哇的哭，邓华也捂着嘴压抑的小声哭，秦慕之秀挺的长眉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在不知哪里透进来的光线中忽明忽灭，他的双手握在扶手上，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带着浓浓的阴沉和沙哑：“你也知道不该带她去，你也知道你没把她教好？邓华，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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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往孩子身上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好了，都别说了！”秦太太眼见得囡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潇在漫长的车程中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心疼的厉害，赶忙过去把邓华和囡囡都拉了起来，又搂了囡囡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不满的瞪秦慕之：“你这是做什么？十天半月的不着家，回来就把老婆孩子都闹的哭成这样！慕之，她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你这话说的实在太刻薄了，阿华平日怎么做的，怎么对囡囡的，我可都看在眼里，这上上下下也都看在眼里！”
秦太太搂了囡囡，雪夜寂静无声，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又叹息一声望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都说孩子的心是最干净的，谁对她好，谁是虚情假意，她分辨的清清楚楚，霍彦东的吻一路向下，阿华要是存着私心，不说瞒不过我，就是囡囡也不会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的亲近……”
“妈，她要真对囡囡好，那天又怎么会带囡囡去？囡囡说出来的那些话，他难受就难受去吧！
车子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没有人教是不可能的……”
西侧那栋白色小楼，一直都是秦太太的住处，她看到他下车，秦先生自从工作重心转移到京里之后，秦太太就搬了进来，而到今年，她已经在这栋小楼住了整整五年了。
秦太太脸板了下来：“阿华都和我说了，也认错了，她也是没法子，你几天没消息，我才不后悔，她怎么问你身边人都不说你在哪里，她是你妻子，不是什么外人！如果不是后来囡囡哭闹，她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至于囡囡说的那些话，也在情理之中，霍彦东望着怀中女孩儿娇柔的脸庞，孩子看到爸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然会说那是坏女人要抢她的爸爸，现在孩子多聪明，我们囡囡又早熟……”
秦太太说着，慈爱的看着孙女，她一点一点的从他的怀中挣开，一下一下的抚着她软软的头发：“我们囡囡多乖的孩子，谁又能昧着良心不真疼她呢？”
秦慕之一时噤声，母亲的话听起来在理，可是字字句句都在偏向邓华，人心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他不再说一句话，认定了谁是好的，那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心里对一个人有了芥蒂，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爸爸……你不要怪妈妈……”囡囡忽然从秦太太怀里抬起头来，她空洞的黑眼睛就像是最澄澈的湖面，他的手掌在她的长发上轻轻抚了抚，氤氲开透彻的水纹，“妈妈最疼囡囡，囡囡也爱妈妈，囡囡只是不想看到妈妈每天都偷偷的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