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扭过头不搭理。
子容才拿起茶壶给衙差斟上茶,“让您见笑了。”
衙差尴尬的咳了两声,干笑道:“雪晴姑娘是直爽人,不防事,不防事。”这布的事卡在喉咙里,更难开口。但不说吧,这布卡在这儿,牢门可是开着等他呢,这进退不是,还想多捞银子的想法也化成泡沫,只想怎么能把这些布解决了。
端着茶杯,一手拧着杯盖在杯口上磨来磨去,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开这口。
子容轻啜了口茶,斜眼看了看衙差,知道是时候了,放下青瓷茶杯,“那布咋了?”
衙差润了润噪子,“那布……那布还得你们来染。”
子容身子往后靠了靠,又端起茶杯,“您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我们没办法染。”
“如果价钱合适呢?”衙差瞅了眼柜台里栽剪着那块红缎的雪晴,真有点怕她这时又冒出句什么来。
子容笑了笑,“那也得看啥价钱,您给的价,我们染了要关铺子,不染也是关铺子,还不如不染,倒少了个累。这眼见又要过年了,伙计都干了这一年了,就指着这年关挣点回粗过年,这没工钱的活,谁也不愿干,心里不愿意,这布也就染不好,交上去还是个砍头的事。以我看啊,那些布如果官爷做不得主,还是托托关系乘早退回去的好,省得到时丢了差还是小的……”
衙差半边脸抽了一下,被人家一句话就击中了要害,又干咳了一声,“不正为这事烦吗?所以才来和你们商量商量。”
“您的意思是?”子容把玩着茶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嫣,而雪晴顾着做花,连这边说什么,都懒得理会。
衙差看他和雪晴二人都象是没什么兴趣,心又凉了一截,“你那三千,你该怎么染,还是怎么染……”
雪晴在柜台后面笑了笑,“差爷,你那天也这么说的,这三千染下来,还不够您那两千染出来后赔的呢。”
衙差的脸红了一块,但总算是皮厚,“雪晴姑娘,那天,我不是不了解行情吗?”
“是吗?看来差爷还真以为我们做染坊的个个有多少挣头呢,不如您自个开家试试,那五千匹布自个就染上去交了,任务交了,落得个好名声,没准还能高升,私下钱也挣了,一举二得的好事啊。”雪晴笑着冷嘲热讽。
衙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手又打不得笑脸人,再说他还得求着他们呢。
“雪晴,人家官爷事多,哪能有这闲功挣我们这点小钱。”子容说完转头向衙差道:“那二千是不是不用我们染了?”
衙差这头都麻了,这二人的双簧真让他满肚子不是味道,又骂不出来,“还得你们染。”
“这……”子容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心里明白,这二千匹布没经过正当途径,按理油水更多,只不过这些人心太黑罢了,“您也知道,这官布本就比寻常人家染布便宜了许多,要求又高,接官布也就图个量大,够染上些日子,养得起铺子伙计就算完事,并不图挣多少钱,可是您这一压,啥都亏进去了,这跟要我们的命什么区别?”
衙差心里堵住了,他这话太明白了,就是官价都没得挣,如果再比这官价低,就是赔,那是不会染的。
私下算了算,按官价,打点了上面的,到也还落下些银子,虽然没预想的多,但总保住了差,还能挣点,狠了狠心,“那二千也按官价给你染。”
子容故作惊讶,“您别逗我,我是说不得笑的人,您说了,我就会当真的。”
“当真的,千真万确,一共五千匹料子,都给你按官价染,不加一子。”衙差心痛了好一阵子。
“可是官爷,那天您不是说了,上对要抽四成,这染出来,您怎么交得了差?”雪晴插了一句。
衙差上红红白白,但终是在外头混的,见风使舵,“上头不也是想多捞点,但出不来,还能怎么办?我如实报上去,也不能不通融。”
雪晴暗里冷笑,嘴里却不再说什么,看向子容,“子容,你说怎么办?”
“这可是五千匹布,这时间也蛮紧张的。”子容伸着五指晃了晃,“万一这布哪儿弄得脏了,染起来可就老费事了,万一到时间出不了……这五千,我还是不敢接。”
衙差初时是想做点小手脚,让他吃些苦头,但被子容当面说出来,那些想法赶紧丢开,“莫掌柜,你尽管放心,这来去有衙差护着,脏不了一点,脏了一点,你找我。”
“如果这样,倒还染得。”子容心里暗笑,又看向雪晴,“雪晴,你看呢?”
雪晴心里自然欢喜,解决一桩大难题,脸上却不露声色,“布这么多,谁知道哪儿有没有脏上一点,我看啊,还是别往身上揽的好。”
子容也故作为难,“也是,布多的事,还真难说。”
衙差赶紧打包票,“我叫人一匹一匹验过,绝对脏不了一点。”
雪晴不留面子,“送来的不脏一点,送走的呢?”
衙差心里暗骂,这丫头片子都要成精了,嘴上却一叠声的打包票,“我叫伙计们盯紧些,绝不脏上一点,脏了叫他们赔脑袋去。”
雪晴和子容交换了个眼色,雪晴道:“既然差爷把话搁下了,你就染吧。”
子容仍是一副妻管严的模样,“陆家你说了算,你说染,就染。”
衙差打心眼里看不起子容,一个大男人,就被女人捏得死死的。
但事到了这步,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按原计划一夜间富得流油,但总算是进了笔小财,也不坐了,站起身,“那我们就说了好,这布到了,我可就往你这儿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