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太心里噎了一下,沉下脸,“这日子才缓过来,他就狮子大开口,还要不要人活了?”
陆掌柜道:“我问过,别人家的师傅最好的才三两,寻常的,也就一两五。一来咱也不能去做挖人墙角的事,二来手艺好点的师傅,都是拖家带口的在人家家里做事,请一个就得请一家子,人家怕我们摊子小,人家也不愿来。”
“那你答应张师傅了?”陆太太心里揪得难受。
“这不是没办法吗?”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以前就想着考功名,没跟着爹好好学手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倒是雪晴想得开,笑笑道:“涨了就涨了吧,不就一点银子吗?这以前是这么过的,现在反倒过不去了。”说着又转身打趣子容,“子容见了那些婶子叔的,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让他在嘴皮上再加两罐子蜜,这一两把银子不就回来了吗。”
子容不好意思的搔着头,“哪能象你说的。”
陆太太这才被逗笑,笑打了雪晴一下,“这丫头,也不跟着你子容哥好好学着点,就知道欺负人家。”
雪晴也笑,“我哪能欺负得了他。”
拢在一家子头顶上的乌云算是散去。
“子容,子容。”春柳站在屋叫喊。
陆氏夫妇对视一眼。
雪晴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睨着子容,心想,你敢去,以后就别想我再理你。
子容看了雪晴一眼,拉开门,站在门口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春柳声音焦急。
“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子容不出去。
春柳撅了嘴,不说。
“如果没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爹摔了腿,这正忙着。”子容说完,要关门。
春柳急道:“你怎么得罪我爹了?”
子容心知肚明,“我哪能得罪张师傅,你多心了。”
“不可能,昨天我爹还答应我收你做徒弟,今天就说不收了。”
“你真想多了,张师傅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哪能得罪得了他。”
春柳满脸迷惑,刚才她向爹问起收徒弟的事,爹才发了一通的火,叫她以后不要跟子容来往,“那你明天去求求我爹,叫他收了你。”
“明儿再说,天不早了,你回吧,省得你爹又骂你。”
春柳见他真跟没事一样,看来真是自己想错了,转身走了。
雪晴听得一肚子气,起身道:“爹,娘,我回屋睡了。”
子容正要关门,雪晴将他推开,拉门出去。
“雪晴,你不吃饭了?”陆太太追着问。
“不吃了。”雪晴咬着唇,气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饭。
子容不安地睨了陆太太一眼,“我去看看。”追了出去。
陆太太瞥了丈夫一眼,埋怨道:“雪晴这丫头,都被你惯坏了,人家子容又没做啥,就对人发这么大的气。”
陆掌柜皱眉,“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宠的。”
雪晴拐到后面,正要开门,子容赶上来,拦在她前面,“雪晴,你怎么了?”
“让开。”雪晴将他推开,又去开门。
子容急了,一把将她拽住,“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别这样。”
“你能做错什么,你好得很。”雪晴每次看见春柳找他,就不是滋味,刚才听春柳说让他给张师傅当徒弟,胸口里莫名得团了一团火,心口堵得厉害。
“雪晴。”子容怕人听见,压低声,“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雪晴冷笑,“你有什么难受的?明天给人当了徒弟,再过些日子,就给当了女婿,以后有了手艺,有了本事,自是飞高枝去。”
子容听她这么说,心里突然象塞进了一块尖石,憋痛得厉害,“我没那意思,我也不会去别处,一辈子都在陆家。”
雪晴鼻子一酸,嘴里却不肯服软,“你凭什么一辈子在陆家?你姓陆了,还是怎么了?”
“我……”他想说,我想等你长大了娶你,可是这话,他现在怎么说得出口。
“没话了吧?没有就让开。”雪晴将他推开,开门进去,‘砰’地一声把门合上,背靠着门板,落下了泪,说句喜欢她,不会喜欢春柳就这么难吗?
子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咬了咬唇,转过身,在门边石蹲上坐下,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懂。
第二天一早,雪晴刚出屋子,就听见张师傅在那边乒乒乓乓地摔东西。
走快两步,到前面,见张师傅一脚踹翻面前的水桶,骂道:“看你烧的什么水,颜料下去全不起色,这能染布吗?”
“我这就去重烧。”子容扶了水桶,重去打水,偷偷朝程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开,省得张师傅这火又撒到他的身上。
程根绕着墙角悄悄缩开。
雪晴昨天虽然恼了子容,但这时看他挨骂,开始心疼,等程根过来,挨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程根低声愤愤道:“我刚烧了水,平时染布都是加两勺子,张师傅却叫我加四勺子水。我说和平时不一样,师傅说这是绸子,能跟平时一样吗?我正想加水,子容哥接了过去,说他来加。结果刚加上,张师傅一摸水温,就把桶踢了。”
雪晴明白了,张师傅知道子容护着根儿,只要找根的麻烦,他就会出头,所以是转着弯找子容麻烦。
把子容唤了过来,“他又发什么疯?”
子容小声道:“没事,娘煮了红薯粥,你吃了先去开摊子,我晚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