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觉得他这人真是不可思议,笑谑道:“我还以为你去‘十里香’打杂,是为了挣外快呢。”
“哪能,没工钱的,要工钱,人家就不让我在那儿帮忙了。”子容白了她一眼,吩咐道:“这话,可不能拿出去说。”
“我是这么嘴碎的人吗?”雪晴啐了他一口,子容笑着又要去街上张罗。
陆掌柜的看着他子容单薄削瘦的背影,暗暗点头,这孩子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张师傅迈进了小摊铺。
子容忙接着,“张师傅,您来了。”
陆掌柜也站了起来,“来了?”
“来坐坐。”张师傅老大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陆掌柜前面的旧书桌上。
“您看这地方,茶也没一口。”陆掌柜一脸歉意。
“不喝了,家里才喝了出来。”张师傅一双小眼在雪晴身上上下溜达。
雪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背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张师傅稀疏的眉毛挑了挑,露着一嘴的黄牙笑了,“哟喝,这丫头!”
子容上前一步,站在雪晴前面,刚好挡着张师傅的视线,哈了个弯,露着笑脸,“家里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的?”
张师傅被挡住了视线,有些不高兴,但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冷淡淡道:“还有两缸布要染,颜色我已经配好了,我怕程根偷懒,你去盯着。”
“行,这就回去。”子容回头问雪晴,“娘不是让你买线?”
本来压根没有买线这回事,雪晴微一迷糊,立刻明白过来,故意‘呀’了一声,“我给忘了,娘说今天赶着要用的。爹,我去给娘买线去,一会儿就不回来了。”
“雪晴就走啊,不多坐会儿?”张师傅瞪了子容一眼,子容只当没看见。
雪晴皱了眉头,一甩脸出了小摊铺。
陆掌柜的轻咳了一声,转头对子容道:“这会儿也没多少人了,你就先回去吧。”
子容向张师傅和陆掌柜行了个礼,“我先回去了。”捧着收来的布料,追着雪晴身后走了。
张师傅恨得咬牙,暗骂,“小兔崽子,跟我抢女人,老子毛都不教你,让你一辈子没出息。”
陆掌柜合上了账本,心里敲着小鼓,照着张师傅的为人,空闲的时候,就是去蹲街边看女人,也不会往他这儿来,“张师傅,您有什么事?”
“掌柜的,我们这买卖可是越来越好了。”张师傅一直到望不见雪晴的背影,才收回视线。
“您刚才也看到了,这还是子容没白天没黑夜的来回张罗,才拉了这么几块布。”陆掌柜人老实,想到这儿,就说了出来。
张师傅的脸立刻拉了些下来,随即又笑道:“也不管是谁张罗的,反正这回来的布是多了,我从早累到晚,月钱也该涨涨了。您说呢,掌柜的?”
陆掌柜的听他提起买卖的事,就想到是来涨月钱的,心里开始犯愁,自从有了子容张罗,最近生意才算有所好转,不象以前个个月拆东墙补西墙,这月钱一涨,只怕又要象以前一样了。
这些日子,张师傅每天就只是配配颜色,试下水温,除此以外,所有重活,全由子容和程根包干,他比以前更加清闲。
但既然他提了出来,也就不能不理会,“涨多少?”
“五两银子,怎么样?”张师傅转溜着小眼,探着口风。
陆掌柜倒吸了口冷气,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月头到月尾也就能挣个五六两银子,他们一家五口还要吃要穿的。
他一开口就五两银子,简直是在吃人。
干笑了两声,“张师傅,我们这买卖,也不过比以前好那么一点,但是我们家价钱比别人低,一个月也就落下五六两,工钱口粮全在这儿了。再说子容没日没黑的累,也不能白使唤人家。”
“子容?他不是你干儿吗?再说了,不是你捡了他进屋,他早死在了外面,他还敢要工钱,这不是反了他的。”张师傅一瞪眼,就露了凶相。
“他虽然是我的干儿,但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该讨房媳妇,这啥不要钱啊?”陆掌柜皱眉。
“他光着脚进来,还想拿钱讨媳妇?”张师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掌柜的,您也别拿子容当借口了,涨还是不涨,你开个口。”
以前一个月陆掌柜的这破摊子能挣个三两多,他得一两五,几乎呆了一半。
这两月陆掌柜一个月能进五两多,他岂肯还只拿那一两五?
陆掌柜知道这月钱不涨,他不会罢休,也不愿在子容的事上跟他争下去,“张师傅,你在我这儿已经有两三年了,我也从没亏过你,这样吧,每个月加一两,二两五,怎么样?”
这个价钱已经是每个月总收入的一半,去了这二两五,他们一家五口也就落下二三两的银子。
“二两五?你也给得出来,当是打发叫化子?我也不多说了,三两五。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也就一分二家,我收拾东西走人。反正想请我的人多去了,我也用不着在这儿苦守着。”张师傅从桌上跳了下来,撇着嘴角,傲慢地斜眼睨着陆掌柜。
陆掌柜慌得站了起来,如果他走了,这染坊也就真的要倒了,“三两五就三两五,您说了就算。”
张师傅嘴角海浮起得意的笑,拍拍陆掌柜的肩膀,“掌柜的,我们哥俩的感情有什么好说的,别人就是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能撇开你啊。”说完哼着十八摸的小调走了。